你知道哪是北呀
作者:文章宿老时间:2024-11-25 21:21:10热度:0
导读:“你知道哪儿是北呀?你不知道哇!”永生靠在炕上象斗鸡一样看着小东,满屋的人全不吭声了,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永生的妻子——一个相当健壮的妇女认真地问:“咱屋后头不就是北吗?”“哼”永生用屁股哼了她一声
“你知道哪儿是北呀?你不知道哇!”
永生靠在炕上象斗鸡一样看着小东,满屋的人全不吭声了,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永生的妻子——一个相当健壮的妇女认真地问:“咱屋后头不就是北吗?”
“哼”永生用屁股哼了她一声,冲着小东也冲着满屋的人:“北,有天文的北,有地理的北,还有生活的北。让你指,你能指出哪个来呀?”永生的样子象极了进过城的民工在教训没见识的老乡,隐约还有些唯一掌握真理的人常有的那种悲壮。
小东有些不服气,随手一指:“那边儿不就是北吗!”
永生感到了挑战,他吃力地挺起半个身子,脸憋得通红,声音高了八度:“哪儿?你再指一下!”
小东从永生的眼睛里感到了些紧张,但年轻人不服输的劲头还是让他依然再重新指了一下:“就那儿!”
“哈哈!”永生像胜利的孩子一样大笑起来,露出已经仅有的几颗黄牙和遮挡不住的牙床:“说你不知道吧!你指的哪是北呀?把咱的房子当参照不行,咱们房子不是正北……”
“那大叔你知道哪边是北呀?”
永生得意起来:“哼!咱们村也就是我,别人都找不着北呀!”
小东耳根有些发红,想要争辩几句,他旁边的老井叔暗暗踢了他一脚,小东不再言语。
“好了,我们回去了!大哥你好好歇着!”老井叔带了头,大家纷纷起身。妻子连忙去送,背后是永生浑厚的声音:“哪天再过来啊!我告诉你咋找北。”后一句是说给小东的。
门外,老井叔问:“他最近咋样?”永生妻子说:“腿还那样,就是说啥也不吃管血糖和颈椎的药,一阵一阵地犯迷糊,总说浑身没劲儿。”老井叔瞟着屋里说:“身板不好,可越来越能犟眼了。”永生妻子说:“你们一来他能高兴好几天,没事就过来唠嗑吧!”老井叔笑了笑:“行,我没事就过来!”
妻子回到屋里,永生犹在自言自语:“你们哪知道北呀,地球本身都不是正的……”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嘴唇开始微微发抖。
“行了,就你知道!”妻子吃力地扶起他硕大的身躯,永生一边喘着气一边忿忿地絮叨着:“他们懂个屁呀!”
妻子才没有心思关注哪儿是北,只是低着头给永生脚上套鞋,永生感觉到对妻子讲“关于哪里是北”的问题根本是对牛弹琴,只得收了兴致,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唉!”妻子马上抬起头:“咋了,哪儿疼啊?”永生再次用屁股哼了一声:“没有。”
妻子给永生穿好鞋,费了好大力气把他勉强从炕沿上拽起来。永生晃了两晃终于把自己站稳了,他身材很高,肩膀很宽,但背驮得厉害,如果横着看永生已经和一扇门的厚薄差不多。由于刚刚站起来,永生不由头又一下一下地剜痛起来,只好不断用手按压太阳穴,直到把眼睛挤得通红方才感觉舒服了很多。妻子一只手吃力地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扯过一条接头的布带系在永生的腰间来替代裤腰带,永生的裤子不太合体,破旧而干净的秋裤从裤腰露出参差不齐的破口和勒得不太紧的皮筋头。永生上身只是胡乱套了一件秋衣,那是儿子从城里给他买的品牌货,虽然永生很心疼秋衣的价钱但穿在身上感觉确实挺舒服。
“站好喽!我给你拿棍儿。”妻子不太放心。永生“恩!”了一声,表示没问题。
永生接过拐棍,试探性地迈了一小步,感觉还可以,就向院子走去。他迈步的样子很特殊:先是把脖子向前一探,带动着身体把那条残废的腿用力向前一踢,虽然使劲挺大但却只能迈出一小步,待脚落实了之后再拄着拐棍把那条好腿跟上来。然后再重新探头、踢腿,而且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喘气。如果说,方才与小东争论的他是誓死捍卫正义的勇士那现在的他就是劳碌一生、苟延残喘的老牛。
院里阳光正暖。
永生干脆脱光了上衣靠在墙边的褥子上,五十出头的他没有一根黑发,黑黄而消瘦的脸庞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虽然阳光闪耀,但满是褶皱的皮肤不反射一丝光泽,腰间已经明显露出肋骨的痕迹,除了闪动的眼光整个人几乎是一株硕大的枯树根。
妻子蹲在旁边洗衣服,一边洗一边看着东边百富家新盖的大房不自觉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永生第三次用屁股表示了不屑:“当初百富穷得不用说了,差点跟我学木匠,后来倒腾衣裳挣了点钱就不知道咋花了。”
妻子说:“人家还是明白呗!咋不见你倒腾点儿啥挣钱呢?”
永生这次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是吹,咱们村作买卖我是第一份呀!七九年就到北京去倒腾螃蟹卖,可惜第一回就赔了钱,后来没有接着干。”说到这,永生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
妻子很憧憬地惋惜着:“要是坚持下去就好了!”
看着自己那条残废的腿,永生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头又开始疼起来,浑身像瘫痪一样没有一点力气,他干脆闭上眼任阳光尽情地按摩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永生出生在解放不久,当同龄人想的还多是将来怎样种好玉米养好猪时,他就立志做一个作家。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由于家庭成分问题,他念到初中毕业之后就被迫回到村里接受劳动改造。从此,他经常在梦中都感叹命运的不公,他始终坚信凭自己的才智本来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后来他成为远近闻名的木匠,一方面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认为农田里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地方,他实在不屑于从事那些低级劳动。
很快同龄人都成双成对了,他不但心里急,身体也急。他的婚姻障碍主要是由于他的挑剔,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妻子也应该是出类拔萃的。在放弃了许多他不太满意的对象后,终于,一个清秀的姑娘成为他的新娘。相亲那天的场景永生终生难忘:因为这是姑娘第一次相亲,她特别害羞,从头到尾一共没说十句话,而且多是回答永生的问题。这个姑娘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农村女孩的一种文气,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饱含着处女的憧憬。永生喋喋不休地展示着他渊博的知识、宽厚的胸怀,直到他看到姑娘充满崇拜的神情时坚定地感到:成了。
但那段婚姻却成为他心底的疮疤,实在不愿再提及,因为他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里栽个大跟头。
曾经两人也甜蜜过,刚结婚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给她讲故事,而且竟是些神呀、鬼呀的,吓得她直往他怀里钻。那时侯的她在他眼中是雪里透红、玲珑剔透的玉美人,那时侯的他在她眼中是引领自己到达梦幻花园的王子;二十年后,她在他眼中成了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