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沧海是一个美丽的国度。那里，有绚丽如霞的樱花；有流泻喧嚣的繁华；还有一群孤独的人。

云觞
沧海的夏，炎热。相思林中，夏蝉竭尽全力地鸣叫着，惹得我一阵心烦。随手端起旁几上的茶盏，胡乱地饮了几口，便让残雪在榻上摆开玄筝，抚起琴来。
“樱花又开了。”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一层层的香纱蝶帐被拨开，纱帐后面出现了冰瞳那张淡雅恬静的脸。一身宫人的装束，丝毫无损她如月的气质，腰间的一对玉玲珑因她走路急速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回绝在偌大的樱宣殿中。
我，没有抬头，垂首于琴瑟之间。一个个寂寞的音符与我指间飞出。
“你也太相信我了吧，竟敢这般大摇大摆地进了宫来。”
“呵呵呵”她咧开嘴，浅笑。脸上的光晕像月里的繁华，一圈一圈地散逐开来，泛着美丽的颜色，绚丽非凡。而后又双腿一跨，随意地坐到榻下的梨木雕椅上，旁若无人地端起案上的茶盏，咽了一口，才道：
“七年前，你都敢把剑搁在鸾澈的脖子上，让我哥走。那今日，你也一定会让我活着离开皇宫。”
这丫头！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停下指间的动作，音符停止飞扬。一旁的残雪立马递来一杯清茶，我接过，咽了一口。望了一眼残雪。
残雪会意地退出门外，合上宫门。
殿内迅速暗了下来。我离开软榻，移到窗前，两眼望穿满园的怏怏。烈日下，依旧留着他曾经的温柔和呵护。
“你该明白。这儿，你不该来。”我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有些冷凛。
“是。”冰瞳提高了声音，应着。
“可我想知道，七年了，你对我哥是否依旧不改初衷？”
顿时，我有了瞬间的恍惚。平静的心湖犹如被人投下了一块小石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眼中也随之氤浮起朦胧的雾气。想不到，自他离去竟已七年。可是桐，我们的路何时才是尽头？
“回答我。”冰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到我身后。
我敛敛神，褪去眼中的阴霾，转过身，和她相对而视着。
“瞳儿，我额间的樱花印记还在吗？”
“在。”她说。
“那你想让我给你一个怎样的答复呢？若我说，我不变初衷，你信吗？可若我说，我已忘了倾桐。你又信吗？瞳儿！”
泪，终于冲过眼帘，溢出眼眸。
“落儿，对不起！”
“扑通”一声，冰瞳双腿一屈，跪在我的跟前。
“我知道，在这场等待中，你才是最苦的一个。可是我……”她的头，重重地垂了下来，我看不清她布满忧伤的脸。闭上眼，泪水滑过脸颊，有些冷。
“瞳儿，离开吧！不要再管我和你哥哥的事了，离开沧海，和哥哥离得远远的。”我说。
她的泪，也迅速滑落下来。
“你不懂。逼死蝶澈的人是我。落儿，是我啊！是我筑造你和哥哥的悲哀，若你们不能幸福，我算什么啊？|”
“够了，瞳儿。”我厉声喝住了她。生怕她再多说一个字，因为：
蝶澈，是沧海的禁忌，是鸾澈的伤口。亦是我和倾桐最大的愧疚。所有的怨恨皆因蝶澈而起。况且在云城，蝶澈这个名字已被鸾澈封尘在最底层，任何人都提不得。
更何况是她，冰瞳。鸾澈最恨的倾桐的亲妹妹，蝶月冰瞳。
我，实在是怕了。
鸾澈的恨，在七年前，逼走了我的倾桐。在云城，沧海繁华的都城，鸾澈的眼皮底下，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够保住冰瞳。确切地说，在沧海，我谁也保不住。
“雪儿。”我无力地唤了残雪一声。
残雪应声，推门走了进来。
“把瞳姑娘带出宫，安全出宫。”我说。
“是。”残雪鞠了一躬，引着冰瞳出宫。冰瞳亦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脸上闪着明亮的光泽。倏尔，轻叹了一口气，随着残雪出了宫。
我的四周，有安静下来。
抬头，我重新望向窗外
摄入眼中的，竟只有觞乱和荒芜，
云城的觞乱和荒芜。

相思林——叶叶相思
冰瞳走后。
时间在我抚琴的指间，一转便转入了秋。那带有秋季特有的哀思在这座寂寞的宫殿中，迅速地扩散开来，空气中飘满眼泪的味道。一只离群的大雁从沧海的天际掠过，几声哀鸣，凄厉的叫声硬生生地将天空划出透明的伤口。
窗外，秋雨正稠。宫中那些别具一格的楼阁榭宇都被湮没在这片烟雨朦胧中。
我望向窗外，目光有些涣散。
“公主。”残雪走了进来，躬着身子，递上了一封书函。
我接过，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出宫外。
函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只是一幅画着一串珠琏的素画。我大喜，因为那串珠琏是“琅琊”，云沧家的至宝。看来，哥哥已经接受了冰瞳的情意，并把“琅琊”给了她。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婚期不远了呢？
我又是一阵窃喜。哥哥，他终于放下蝶澈，接受了冰瞳。他们应该幸福，痛苦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雪儿。”我朝门外唤了一声。
残雪推门走了进来。
我摘下头上的樱花碧玉簪，递给她。
“去吧。给那个给你书函的人。”
“是。”残雪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窗外的细雨如泣如诉，越发的缠绵。我一时兴起，抱起榻上的玄筝，往相思林的方向行去。
雨渐渐小了，断断续续的。偶尔落到脸上，让人感到丝丝的冰凉。
终于，到了。
相思林中，早已没有了往日那绚丽的樱花，满地的落叶铺就了一地的繁华。风一过，也就吹散了那一地的繁华，光秃秃的枝干在其中轻轻地摇曳着，摇出了满地的落寞。
我不禁忆起鸾澈将樱花令——樱花碧玉簪给我时说过的话
“落花碾成玉，红消香断；秋思消散，满地繁华。”
秋思，消散满地繁华！
心，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紧紧地掐住，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相思林中，叶叶相思！可又谁知，那顶樱花冠下的心酸和落寞？
倾桐！蝶月倾桐！
你可否铭记着，在樱花开落是时，便来带我走？你可否知道，沧海的人，注定孤独，一世的孤独？
一阵心烦！
我摆开玄筝，抚弄起琴弦来。
“曲月流觞情初动，雾绕层纱挑西风。梦初醒，泪朦胧，天涯何处与君逢？
沧海孤月已蒙蒙，岚裳空转扇底风。忆往昔，初相逢，怕是相逢只在梦中。烛影摇红，葬了谁的温柔。”
一字一句，我婉转地唱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