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

连续多日的燥热，显然是被这场忽然而至的暴雨灭了威风！空气开始变得清凉起来，准确地说，是有些跟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寒冷！
大雨开始落下的时候，龙老爹的孝子们刚刚给龙老爹送葬回来，一群穿着丧服的孝子刚进门，那雨就跟着脚后跟砸在了院子里。
家里依旧弥漫着劣质檀香的味道。
亲戚朋友们全然不顾龙老爹儿女们的挽留，一个个用双手紧紧抱着头，急急忙忙地钻进大雨织就的天幕，阒然就不见了人影。
因为大雨的缘故，堂屋里已然没了平日的豁亮，一切都显得昏昏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仿佛这个家里所有的生气都被龙老爹带到了那座位于半山腰里的墓地去了。
于是就把小桌子放在当屋，龙老爹的五个闺女中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跟唯一的一个儿子围在一起，拿出了礼薄……
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是一个亲儿子跟四个出了嫁的闺女，帐自然是要细细地算一下的。
儿子低头咕哝着、算着，手里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小铅笔头不时在一张看不清颜色的纸片上点点画画，一屋子的人都不吭声。龙老爹的遗孀——孩子们的亲娘，目光呆滞，浑浊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孩子们的背影，一个人呆坐在旁边的一张小单人床上，俨然一尊雕像一般。
一只烟的工夫，儿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头，抬起头，看了看凑过来的姐姐们，从桌子上拿来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喷出一串浓雾：“帐就这样了，一共收了不到三万。”
“五姐，先算你的吧？”儿子扭过头，看着坐在身后的五闺女：“你的朋友一共上了两千。”
五闺女嘴角微微一笑：“你姐夫昨天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家的礼钱就不要了，把我该出的那一百五十块饭钱顶了就算了。”五闺女家境富裕，全然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要说出钱出力的事，五闺女给这小兄弟明里暗里还不知道贴出去多少个两千了呢。
儿子黑亮的脸上霎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口的白牙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呵呵，那就不说了。”
儿子又开始像班主任点名一样：“三姐，你的朋友一共上了一千块。你看呢？”
胖胖的三姐扭动了一下早就坐麻木了的腰身：“是这样，我的朋友上了礼了，但人家都没吃饭，你给我把饭钱控出来，剩余的归你。我得请人家吃顿饭吧？”
儿子的眉头微微一跳，从包里拿出了一百五十块钱：“够了吗？”
三姐的嗓门忽然升高了几度：“不够，光吃饭？还能不让人家喝点饮料什么的？”
儿子再没说话，又拿出一张百元的粉红钞票，放在了桌子上。
三姐也不再说什么，伸手只拿走了两张百元大钞，那张五十的票子，就跟没了爹娘的孩子一样，孤零零地摆在桌子当中，没人问也没人理了。
“我也说一句，”儿子的媳妇身子往前一凑：“三姐，你得把你该摊的一百五十块饭钱出了！”声音不大，但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出那口气里带出的森严之威。
三姐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颜色！
五姐一看事情要僵，有些埋怨地说：“你们也是的，人家还留了八百在帐上呢，难道就顶不了那一百五的饭费？”
两张红色的钞票，重新又被叱地一声扔回到桌子当中。三姐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五姐拉了一把，三姐一挣，还是走了。
五姐懊恼不已：“都是我多嘴，我出这两百块。”说完，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两张钞票，一溜小跑地追进了屋外的大雨之中。
儿子把手里的烟屁股一把扔出很远；“四姐，你的朋友上的钱一共是四百……”
“我这四百能顶吗？”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四姐这会像换了个人，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
“能顶。就这样吧”儿子迎面盯过来的眼光，让四姐凭空打了个冷颤。
“二姐，咱们的事竟索性也一起说个清楚吧！”儿子哼哼一笑，冷冷地说出了一句。
“你家源源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家上了二百块钱的礼，但我家儿子过十二岁生日，你凭什么只给我上一百？你把这话得说清楚。”
有些瘦弱的二姐没有说话，脸色比起其他几个姐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抬手，二姐从怀里拽出一百块钱，也不说话，放到了儿子跟前。
儿子的脸因为愤怒显得铁青，忽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粉红的票子，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一扬手，在二姐前上方就来了个“天女散花”！粉红色的纸屑在昏暗的屋子里飘飘洒洒地缓缓落下，煞是好看。
帐算到这里，也就算完了。大姐家在附近的村里，没有朋友，所以没有礼钱可分。事实上，大姐早已经回去了，压根就没趟这潭混水。
儿子心的气明显没有发泄出来，起身走到八十岁老娘的单人床边，偏腿坐在床边上，用拳头对着床扳子就是一拳：“还有你，你愿意往哪里滚就往哪里滚！”娘的身子依旧像一尊调像一样，动也不动地坐着，眼睛依然看着刚才的方向，空洞、无神。
四姐跟二姐再也压不住满胸膛的怒火，不约而同地蹦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骂娘？你还有人性吗？”
两个闺女都哭出了声，一起上前撕扯着儿子的衣服。
儿子厌恶地一把甩开他们：“都给我滚，愿意死到哪里就死到哪里去！滚！”儿子开始把几个姐姐来的时候带的行李往屋外的雨地里乱扔……
正在这时，五姐打来了电话，二姐一把抢过话筒：“他把我们和娘都赶出来了……呜呜……”
五姐跟三姐风风火火地赶到兄弟门口的时候，一眼看到蜷缩在别人屋檐下避雨的母亲跟两个姐姐，哇地一声就哭出了声。
五姐一脚踹开堂屋的大门时，儿子跟儿媳妇正在扫地。
五姐上前一把拽住兄弟是衣领，扬手就打。最里含糊不清地骂着，哭着。
儿子一把挣开五姐的拉扯：“今天既然翻了脸了，你也给我滚一边去，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吆五喝六的？滚！”
五姐显然没想到平时自己溺爱有加的兄弟，今天竟这么不讲情面。一时愣在了那里。
“咱爹尸骨未寒，你就把咱娘赶出家门，你就不怕报应？”五姐看着比自己魁梧得多的兄弟，再不敢上前撕打，只是哭喊着，跺着脚怒骂。
“你们都给我滚，以后咱谁也不认识谁。我明天就给我爹去配阴婚！”儿子说完，看也不看五姐的俏脸，一把将五姐推到门外的雨地里，哐啷一声栓上了门。
一身泥水的五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本还想上前推门怒骂，但一听见兄弟开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