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许约
凌晨四点,闹钟响起,声音象一只张牙舞爪的困兽在怯笑,有力地穿透了夜的宁静,她惯性地伸手一抓,准确地扼住了它的喉咙,夜又暂时恢复了宁静。十分钟后,她睁开惺忪的双眼,里面布满了血丝,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手
凌晨四点,闹钟响起,声音象一只张牙舞爪的困兽在怯笑,有力地穿透了夜的宁静,她惯性地伸手一抓,准确地扼住了它的喉咙,夜又暂时恢复了宁静。十分钟后,她睁开惺忪的双眼,里面布满了血丝,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套上雨鞋,走到隔壁的卫生间,机械地刷牙,洗脸。她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每天的这个时候,她的眼睛会出现盲区,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杂质的白且没有边际,她很享受这样的暂时性失明,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她觉得心安而且满足。
一如往常地她摸索着木梳梳头,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个链条形的物体,疑惑地拿起,她看到盲区当中出现了一点微红的亮光。她使劲地睁了睁眼,看到拽在手心里的一只耳坠,颇带藏式风格,上面是一个勾型,应该是藏银所制,下端吊着两根细细的链,每条链上挂着几颗豆大的别致的珠子,偏土黄色,光滑如缎,两根链悬在一个圆环上,环呈琥珀色,泛着光晕,一圈一圈散开,摸上去脆生生的,她疑心是一块玉。她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试图回想起自己在何时何地买下的(收集这类挂饰是她的嗜好)。
瞟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四点半了,她赶忙戴上那只耳坠,骑着小黄摩托车出门,夜色清冷,路上有早起的清洁工,时不时地从黑暗处窜出几只流浪猫,眼里闪着绿光。她毫无畏惧地从他们身边骑过,马达声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是黑夜的主角,这个大舞台由她主宰。她张扬地呼啸而过,留给身后的是尘土和倔强的背影,耳坠随风扬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般自由。她今年23岁,有比其他女子娇好的面容,却没有她们的温婉,浑身透着鬼魅般的诡异。
她到菜场的时候,大门刚好开,径直地走到自己的摊位,挂好塑料袋,摆上篮子后,顾客就三三两两地来了,她做的是菜场批发生意,主要批发水白笋,海带,木耳之类的水货,有稳定的货源。十八岁休学后就来到这里,转眼间过了五年。在五年里,她自是积了许多忧怨,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当时天真的她对自己深爱的人百依百顺,倾尽自己的所有。没想到到最后换来负心郎的薄情寡意。她查出自己得了一种慢性血液病,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携带者有传染的可能。起初她挣扎着不想告诉自己的爱人,怕失去他。她和别的女子不同,小心翼翼地经营一份爱,并全身心投入,奉献全部,一旦失去,便会如拔断的灯芯一般奄奄一息。于是她患得患失地问:我若得了不治之症,你会弃我而去吗?男子不假思索:傻瓜,怎么会呢?你对我而言,像我体内流淌的稀有血型的血,独一无二,我对你的爱与天同在,至死不渝。至死不渝至死不渝?后来告知他病情时他脸上的惊恐,夸张地阻止她上前的拥抱;就餐时不安地与她分碗筷、饭菜;不再牵她的手,亲吻她,靠近她。空许约,幸福永远未完成,那个可笑的誓言尴尬地悬浮在半空中。
她伤心欲绝地到医院咨询,医生告诉她病情并不可怕,打过预防针的人不容易被传染,得这种病的人极为普遍,只是目前国内医疗水平有限,无法根治,做好预防措施甚至不会遗传给下一代。她像垂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拿着医生的证明跑到他们同居的住处。推开门触目惊心地看到自己深爱的人与一名女子的媾和,门边摆着她的行李。她无法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悄悄带上门离去。就在爱情分崩离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随之死了。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歇斯底里地质问,只是安静地离开,丢了爱情,她还要留下尊严。后来她独自到医院做了流产手术,没有告诉孩子的父亲。她只是在注射麻醉药的时候在心里告诉孩子:你是不该到来的生命,下辈子请不要再找错妈妈!
她自此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晚上失眠,看见穿着对襟棉袄的小孩在房里走来走去,咯咯咯地笑;她变得暴饮暴食,眼睛里充血,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少言寡语。起初心里有恨,恨到咬牙切齿,渐渐地麻木了,像个没有情感的木偶,惟有在看到可爱的孩童时会微笑。再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消逝了,她得了强迫性失忆症,有关那个负心郎的记忆全部清空。偶尔在路上碰到那个男子,他急于躲闪之际,她已乘着小黄摩托车淡定而过。
批发生意到中午就基本结束,开始做一些零卖。那个常客准点到摊位,他叫强,五年来每天光顾她的摊位,经常帮他收摊,抬一些重物什么的。他一直觉得她特别,听到过一些关于她的经历,却丝毫不影响她在他心目中独特的地位。然而他深知她的桀骜,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等待,等待她心里那块坚冰的融化。“你的耳坠很漂亮,很适合你。”她朝他笑了笑,他错愕地站在原地,僵持了好几秒。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事实上也是第一次对顾客笑。她嫣然的笑使整个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妩媚,富有生气,极其动人。
晚上六点,她回到家,洗澡换上睡衣,倒头昏昏欲睡,迷糊中摸到自己的耳朵空空,耳坠不翼而飞了。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许多凌乱的不连续的画面拼凑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一名古代女子被负心情郎抛弃后,投湖自尽时许下毒誓,死后必惩负心男子,女子死后灵气犹存,被湖底的珊瑚礁石所吸收。后来这块石头因色泽明艳,通透,被人们加工成耳坠,戴过此耳坠的女子一生的情债就此结束。
第二天她照常去菜场批发,中午闲暇之余看到报纸上这样一篇报道:张XX,男,27岁,于昨日凌晨3时突发脑溢血而死。死者手中紧握一耳坠,具有关专家鉴定,此耳坠上的圆形物体为不明矿物,针对稀有血型的死者张XX有极强的辐射。目前具体死因正在进一步调查。
她翻过另一页看耳坠的照片,圆环的琥珀色更加鲜明了,闪着一股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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