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很有些时候,我迷恋着象棋。我走象棋不是找对手,喜欢找老师,一定要比自己强。那时候最好的老师是老郭。当然,时间常了,就成了棋友。老郭住着三间黑洞级别的房子,黑乎乎,孤独无助的样子。去的时候就见老郭一人躺
很有些时候,我迷恋着象棋。我走象棋不是找对手,喜欢找老师,一定要比自己强。那时候最好的老师是老郭。当然,时间常了,就成了棋友。
老郭住着三间黑洞级别的房子,黑乎乎,孤独无助的样子。去的时候就见老郭一人躺在炕上,零时因为看书戴上了眼镜;还是那本破旧的《三命通会》。我略微的翻了几页,深奥而不见底。老郭抬起他细小的眼睛:怎么样,来两盘!久之,成了习惯。
起初,他院子里有一些韭菜,每每在春天里朝气蓬勃;旁边是一棵肆意生长的枣树。那时候老郭还养着小猪和长着角的羊,虽然只有一个人却颇是热闹,很有家的味道。
他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是很早,就三十岁。三个女儿一串儿,正是要人照管的时候;儿子最小,刚刚一岁。他后来告诉我,都不知道怎样的就活到了今天。——老郭把书放一边,很利索的摆好了棋子。老规矩,总是让我开局。老郭的棋风是稳、准,也狠,绝不回头。可允许我耍赖,可能我太心急,总要悔棋;他让着我。连着三盘,最好的情况我能赢一盘;我总是凝神屏息,他却很随便的样子,一边用小锅做他的饭。三盘过后,我就听他说以前的一些事儿古经。他很少说自己。三个女儿陆续的都嫁人了,一个个过得很滋润,但很少回家。听说老郭有些偏心,孩子小的时候,经常先给儿子吃饱,女儿经常半饥半饱。也许,女儿们记恨他。儿子吃的很好,很快的就人高马大了。老郭越发的老了,脸上的褶皱兵荒马乱的样子。
儿子结婚的那天正是冬天,天高云淡,冷风四溢,老郭却一脸阳春。转年,儿子跟着他的三姐夫电焊去了。那时候,我还不怎么会走棋,只知道马走日,象飞田,车可以横冲直闯,炮是隔一个打一个。连别了马腿都不清楚,他们会问我:你养的是三条腿的马吧?
等我找老郭的时候,他已成孤家寡人了,两只小猪一只有角的羊陪他守着那三间黑咕隆咚的房子。枣树有模有样的长着,韭菜嫩黄嫩黄的跳荡出许多活气。老郭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研究那些深不可测的命理学,四柱,五行,八卦他都看,天庭地阁印堂法令也看。我就想,他是不是把命都看透了,尤其是他自己的,孤零零地守着自己的希望。其实,他也知道,希望越来越清晰了,又越来越遥远了。——费了老大的劲,我还是输了。我说:老郭呀,我什么时候就可以打败你了?老郭眯着眼睛:你心不静。我想,他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后来,我读高中了,很少回家;回去了也在匆忙之间。经常想不起老郭其人,只有他的样子还在记忆深处:静静的躺着,还是那本破旧的《三名通会》。
又是一个冷寂的冬天,我已经在外打工了,很冷的时候我回了家。忽然就想起了老郭,就想和他走两盘。妻子说,他死了。那天,喜欢下棋的老刘去找他,门反锁着,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就告诉了他弟弟。等他弟弟开门看时,已经死了。我心里边忽然觉得很空,连着睡了好几天,觉得很困。
我那天路过老郭家时,看见院墙已经塌到一片了,房子破落的好像被冰雹打过的庄稼地,院子里的草汪洋一片,很放浪的眉眼;没有院墙的屏蔽,枣树落寞的看着路人。铁大门已经被卸去了,只留下那形同虚设的门楼了无情趣的呆着。韭菜没有了,猪也没有,长角的羊也没有了罢。院子里静悄悄的,曾经的鸡鸣狗叫都成了历史。被老郭的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翻过去,被过路的人翻过去。
我经常想见老郭静静地看书的样子,还有习惯性的那句话:怎么样,来两盘!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走棋了,渐渐的忘却了自己嗜好。
老郭走了,也不知道他的那本破旧的《三名通会》是否也跟着他去了。
 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