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只缘分天使

砸掉存钱罐，卖掉基金，托朋友写一份租房协议取出公积金，去招商银行取出分期存款，全额提取定期存兴业银行的学习基金还有光大银行的旅游基金，再到老爹娘亲面前装各种可爱，千辛万苦，我终于在街角开了一家蛋糕店。开业之际，我舒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屋檐由我来当家作主。从窗户望开去，孤帆远影在眼，渔舟晚唱在耳。在这个滨海城市，这是我生命中的一片乐土。
表妹托人送来她书店里的两个书架，美其名曰放杯杯碟碟，其实是想让我帮她处理非厨余垃圾，糕点师用手指戳戳鼻翼说：就算劈了烧火烘焙糕点，也有很大烟啊。我素来不主张暴殄天物，量了一下尺寸，刚好可以立在用餐区的两面墙边。看来可以多开一个业务，以物易物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缺了台灯，就肯定会有人多了台灯；有人想要玩偶，肯定会有人想抛弃一些玩偶。虽然他们几个一开始并不看好，但是现在社会不但需要复合型人才，也需要复合型店面。通过IT朋友的帮忙和邻里的口口相传，没多久，两个书架就成了杂货架：胶卷相机，发条闹钟，老照片，遥控汽车，磁带，CD机，旧书……
这种做法，反而让蛋糕店带来很多第一愿望不是买蛋糕的客人，他们一边淘着小物品，往往会坐下来吃点点心喝点饮料。
这段时间下雨，小雨不紧不慢地下着，让海滨城市进入原本没有的梅雨时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易物架上多了一只小天使，那种意大利天使，十五厘米高，头戴三个尖尖角帽子，身穿欧式宫廷华服，圆圆白白的脸蛋，如果天使也分贫富三六九等的话，它这样的天使应该是天国宫殿里的贵族天使吧。
又是淅淅沥沥的一天，晚上八点多，我和店员小米归置置物架上的物品，随着门口迎宾熊可爱的“欢迎光临”问候，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小米迎过去招呼：
“先生要买什么？”
来着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放好雨伞，手里提着的袋子也被细雨湿漉了点滴。他径直向用餐区走过来，步伐稳健有力，眉尾上翘的浓密下，眼睛炯炯有神，若是古代，这种长相的人适合做叱咤沙场的将军或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侠客。
走到餐桌旁，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四方盒子，打开盒口，往桌上一倒，足够让我们惊呆两秒：慢慢一堆意大利天使！一摸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是帽子和衣服的颜色，黄家驹曾经在歌里唱：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各种色彩……各色绚丽衣服的天使，让一尘不染的玻璃桌鲜活起来。
“你是拐卖天使的魔鬼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呵呵，都寄存在这里，看谁有东西可以换掉它们吧。”
“那个也是你带来的吧。”我指指易物架上的那只。
“嗯。”
“你想换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随缘吧，不过有个条件，这些天使要一起被带走。”
“你要求倒蛮高，谁家有豪宅啊？能住下那么多天使！”
男子微微一笑：
“也不多呀，跟那只加起来，一共三十只。”
我对他那种淡淡的表情有点不满：
“现在的房子很贵的，一模一样的天使家里有一两只就够了。”
男子微微皱眉：
“它们并不是一模一样呢，每个天使身后都有一个故事的。”
看到我和小米满脸怀疑的表情：
“等我把它们的故事都告诉你们，你们就相信了。”
小米拍着手说起了说：“好耶~”
我看着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万分鄙视，真是纠结九零后咋就那么不考虑全局呢？把三十个天使收留下来，会占掉很大的易物架的，而且要人家把这个天使家族都接走肯定不是容易的事，除非天天去别墅区兜售，说不定有哪个怀春的老太太脑子短路会拿出十八岁时的发卡来换。
男子说他叫Don，姑且叫他唐。唐拉开椅子坐下来，让推荐一款咖啡，我义不容辞地给他推荐了店里最贵的爱尔兰咖啡，不是我心黑，他的茶资可以用作天使们的房租。
唐一边品着咖啡，开始讲天使的故事，小米托着腮听得眼神迷离，时而打断发问一两句。我抱着一杯蜂蜜茶对着窗户而坐，天色已黑，看不到海面，玻璃上的雨滴慢慢凝聚，最后汇集，变成蜿蜒的小溪扭曲地滑落。
唐嗓音很好听，故事讲到动情处，眼睛会微微眯起，浓密的长的睫毛上下交接。多久没有那么细看一个男子的脸了，我想不起来，只记得以前喜欢从一个人眼里分辨出犀利和温和，喜欢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他狼吞虎咽。最后明白，有的感情如掌中水，无论你是鞠着手，还是摊开，或者微握双拳，它都会从手指缝间点点滴滴地流走，然后，只剩一片凉润，又然后，手心会干透。
一个晚上，唐只讲了两个故事，临走，他说：明天还来。
第二天晚上，还是细雨纷纷，八点，他果然又出现，还是一杯爱尔兰咖啡和两个故事。
小米已经在易物架上清出连续的空间给天使们居住。我突然想到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让天使们被集体接走。我找出印有淡淡花纹的精致小纸片，逐个给天使写上三言两语的诗文。
晚上，唐给我们讲天使的故事，临走都是一如既然的那句：明天还来。白天闲时，看着窗外碧波万顷的海，给它们写诗文。再在纸片空余除画上寥寥几笔简笔画。
天终于放晴了，看着海天一片蔚蓝，发霉的心情也愉悦许多。七点五十，唐一会就该来了吧。我伸伸懒腰，小米也勤快地干着手头剩余的小活。八点，唐还没来。八点十分，门口迎宾小熊发出欢快的“欢迎光临”，我心里一片欣喜，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小米悻悻地一旁招呼着。八点二十九，唐还没来，估计今天不会来了吧。
我交代了一下小米，一个人去海边溜达。八点半，对于一个亚热带的海滨城市来说还是可以欢腾的时间。我脱了鞋子都在沙滩上，周围有甜蜜的情侣，有嬉闹的孩童，有三五的烧烤……他们都不会等故事吧。眼前浮现唐的样子，甩甩头，笑自己花痴，萍水相逢的人，只不过带来了一堆天使，讲了几个故事，怎么就感觉似曾相似的样子呢？那眉眼是在一个遗忘的梦里见过么？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小米一开始到每天的八点还企盼那个讲故事的人，几天后就忘却了，真是个孩子。我望着架子上的天使，还有六个没有小纸条的。其间有一个小姑娘过来说要用一把萨克风换天使。被我否了，告诉她：
“还有六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