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杂文 > 文章内容


导读:港台歌曲在大陆大行其道当是从那个台湾女孩儿邓丽君——以我的年龄和阅历叫她大妈更贴切,好在她已作古,喊什么并不重要——开始的。我这个人生性愚钝,总是很纳闷,以我们国家先前那一帮领导人与台湾不共戴天的政治
港台歌曲在大陆大行其道当是从那个台湾女孩儿邓丽君——以我的年龄和阅历叫她大妈更贴切,好在她已作古,喊什么并不重要——开始的。我这个人生性愚钝,总是很纳闷,以我们国家先前那一帮领导人与台湾不共戴天的政治立场,何以会让台湾的文化流传到我们这块圣土?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当时中国大陆已经改革开放了,另外,文化的魅力可以冲破政治的桎梏,流行歌曲本身独特的文化魅力锐不可当——我想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我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歌是在1986年。那时我们农村可以说是文化沙漠,电视基本上没有,收音机我家倒是有一台,但是每次打开后要先踹它一脚它才响,而且里面的播音员的声音像是得了喉癌并到了晚期似的。我知道这不是播音员的问题而是收音机的问题。那一年我9岁,记忆力极好,领悟力扯淡。就在那一年夏天即将秋天的时候,我的表哥梁昌文(我的小说《并非自传》中李二愣的原形)从广州打工回来了——那时侯外出打工不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而是“离经叛道”,可就是这“离经叛道”使他成了我们村“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表哥梁昌文在村口出现时,立即让我们村这些“遵循古训,安心种地”的土包子们耳目一新:他梳着飞机头,上穿花衬衣,一条鲜红的领带飘荡胸前,从远处看,如同被谁当胸砍了一刀后流出的一滩血;下着白色喇叭裤,裤脚宽大,形同裙摆,锃亮的黑皮鞋在里面若隐若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类似旅行箱的长方体的东西,看样子不轻。村里一眼神不好的老大爷凑上前,上下端详了半天,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伢儿,这些年在外面干啥呢?瞧你这身打扮,是在唱戏吧。”
当天晚上,明月高悬。表哥梁昌文在我家打谷场上开了个party,全村的年轻人闻讯差不多都倾巢而来,比看露天电影还热闹。我家的板凳被洗劫一空,打谷场上的稻草堆也被拔掉一半——垫在地上当板凳。仔细一看,连我家院墙上和打谷场边的树丫上也是人头攒动,都是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的三姑奶摇着小脚,颤颤巍巍地也来了,面对如此人声鼎沸声势浩大的场面,老太太声音颤抖地对我母亲说:“二姑娘,真要命,又要闹运动了吧?”正在这时,衣着光鲜的我的表哥闪亮登场了,全场安静下来。他把他带回来的那个长方体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说;“这是单卡录音机,”然后我亲眼看他打开其后盖塞进去8节电池,接着他拿出一香烟盒似的东西,神秘的说:“大家别声张啊,这是磁带,邓丽君的歌,走私货,我梁昌文今晚冒险让大家听,就因为我们是乡亲,我让大家开开眼。”他蹩脚的普通话和阴阳怪调的语气,博得全场一阵热烈的哄笑。他把磁带塞进录音机,按了一个键,先是一阵柔和的音乐,接着一个柔美的女声传出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这女声柔柔的、软软的、腻腻的,如母亲的手掌从我们心头轻轻拂过,又似淡云轻风、弱柳依依——这是一种即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人听了只后也能被软化的歌声啊!这与以前我听到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那种杀气腾腾的歌曲迥然不同。我们被深深地陶醉了,可就在我们欲仙欲死的时候,录音机里的声音变调了,表哥手一挥,说:“对不起,没电了。”他话音未落,全场立刻消失了一半人,没到两分钟又都回来了,纷纷举起手里的手电筒,嚷道:“这里有电池!这里有电池!”
表哥梁昌文看到有如此轰动效应,第二天就担当了邓大妈的歌曲在我们农村的义务宣传员。从广州荣归故里的我的表哥神通广大,他不知又从哪弄来一辆摩托车。这辆摩托车一听声音就知道性能了得,发动起来,二里路开外就能听到它独特的轰鸣声;如果离得近,乍一听,令人毛骨悚然,一不留神,会惊得你翻一跟头。再观其腾起的浓烟,可以和传说中的恶魔的妖雾pk一下。那段时间,村里了解情况的知道是梁昌文在骑摩托车,不了解情况的以为是鬼子驾着坦克进村扫荡了,还有不明就里的人,听到远处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看到远方冒起的黑烟,赶紧往家收衣物——他以为老天打雷起云要下暴雨了。这辆摩托车时常停在我家的打谷场上——这儿是村中心——围观者众。要知道当时在我们农村有一辆摩托车不亚于如今谁家拥有一架私人飞机。人们围着这个稀罕物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我们村最有学问的赤脚医生张家玉饶着这辆摩托车转了左三圈右三圈,最后指着它的排气管骄傲地向众人宣布:“这个东西是公的!”此后,梁昌文驾着这辆公摩托早出晚归,宣传邓大妈的歌,他曾告戒我们不要张扬的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梁昌文义务宣传员当得尽心尽责,那一个月,我们村上空轰鸣阵阵,浓烟滚滚。
当时梁昌文鹤立鸡群的装束和做派,在村里老一辈眼里是个正宗的流氓,但却成了村里年轻人的偶像,他后来终于靠倒卖音像制品发达了。
如今20年过去了,当时表哥梁昌文宣传邓丽君的歌的情景就是再过20年我也记忆犹新。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的两首歌应是邓丽君的《香港之夜》和《绿岛小夜曲》。随后几年,她又连续出了《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恰似你的温柔》等专辑,首首流行,发行量愈百万张。她的歌走出了中国,冲出了亚洲,迈向了世界。为什么她的歌如此流行呢?我想可能是她的歌无论是词还是曲都能直透你的心灵,把你内心深处想表达但却表达不出的那份伤感和疼痛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1989年冬天,中国大陆最牛逼的电视台CCTV1制作了一个系列节目:《来自台湾的歌》,第一节内容就是关于邓丽君的。港台流行歌曲终于以锐不可当之势登上了最高殿堂。
正当邓丽君的歌唱事业如日中天时,她却于1995年突然撒手西去,留给她歌迷的是永久的伤痛和遗憾。邓丽君死后,她的歌依然能够打动从那时代走过来的人。据说,如今邓丽君的墓碑已被制成了一个大音箱,里面储存着她的所有的歌曲,前去缅怀的歌迷只要一按上面相应的键,就能听到想要听的那首歌,歌声依然甜美,就好象她在坟墓里向你现场演绎。如果你是她的歌迷,有幸去了台湾,我建议你在夜深人静时前去她的坟墓。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张嘴看不见牙的黑夜里,她在坟墓里如泣如怨地为你一个人演唱,我想此情此景你独特的感受定会让你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