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茶闲话乱翻书：和旅人一起读野史（之二）

北宋湖州太守蹇材望，在蒙古兵即将到来时，到处宣称自己如何忠君爱国，要誓与此城共存亡。他还专门订做了一块大锡牌，刻着“大宋忠臣蹇材望”几个字，旁边还挂着两块银子。蹇材望每天都带着锡牌和银子，声称如果蒙古兵攻进来，他绝对投水而殉国，只希望得到他尸体的人，帮忙埋葬一下，并一定要在墓碑上刻上“大宋忠臣蹇材望”，锡牌上的银两就是埋葬他的费用。这样，蹇材望每天逢人便慷慨陈词，痛哭流涕，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蹇材望是个爱国志士，并都很敬佩他。
丙子年正月初一，蒙古兵入了湖州城，这时蹇材望却不知了去向，人们都以为他肯定投水殉国了，并积极的去寻找这位爱国志士的尸体。很快，人们就发现蹇材望穿着蒙古人的衣服骑着大马回来了，原来早在几天前，蹇材望便投降了蒙古兵，并得到了湖州同知的官位。
——出自宋代周密《癸辛杂识》
[旅人闲话]
蹇材望之流，官场之中，自然遍地皆是，尤其在乱世更是“时穷节乃见”，上演了一幕幕的群丑图。民间其实也不少，近代林纾的《畏庐琐记》曾记载有一位刘举人，自我表白对妻子绝对贞诚不二，妻子病死后，他不仅写诗“来世姻缘休再误，此生梦寐倘相逢。”还声称每晚必抱着刻有妻子名字的祭祀木牌而睡觉。另外，刘举人还专门做了个小祭祀木牌，用象牙做成小阁，系在衣襟上，每每与人说话必谈及其夫人，久而久之大家都烦了。有一天晚上他一朋友去找他，认为刘举人丧偶肯定独睡，于是直接进了他的房里，发现刘举人正搂着女佣人在睡觉，而他妻子的祭祀木牌也丢在床底下。
还有一则野史更可当笑话来读，清代褚人获的《坚瓠集》曾记载，许义方的妻子刘氏，一向宣称自己如何贞洁有操守。许义方外出一年多，回来后问妻子你独自居住一年多，是如何与邻居亲戚来往的？刘氏说你外出一年多，我就根本没迈出过门槛。许义方听后，对妻子的贞操品德非常感动，于是又问那你如何打发时间呢？刘氏回答：我经常作些小诗抒发感情。许义多更是宽慰，于是拿刘氏的诗稿看了看，发现第一篇就是《月夜招邻僧闲话》。
记得小时候看一些旧体小说，里面对于一些道貌岸然的所谓人物，最常用的骂语就是“满嘴里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其实国人的很多言语都可以反义来读，口头上的慷慨激昂往往掩盖的是内心的卑鄙怯懦，表态上的高大威猛往往对应的是行动上的瘦小侏儒，当面的恭维逢迎往往反衬的是背后的吐痰咒骂。珠穆朗玛峰有多高，太平洋的海底大概就有多深，其实，做人为何要如此，有点懦弱、有点私心、有点不良企图、甚至有点无耻都很正常，无耻也就无耻罢了，何苦要朝相反方向的拉伸自己，何必要侮辱贱踏那些本是很光鲜明亮的词语？将这几则野史摆在一起看，生活中再遇到类似的人、听到类似的话，你我眼前都可能会浮现出蹇材望之流的面孔，继而想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