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杂文 > 文章内容


导读:张爱玲的《金锁记》,历来为人们评说不休。里面那位被沉重的黄金枷锁压得丧心病狂,将自己一生承受的情感不幸,变本加厉转嫁给身边亲人,女儿长安儿子长白惨遭其害,毋庸赘述。这里只来说说使她性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地
张爱玲的《金锁记》,历来为人们评说不休。
里面那位被沉重的黄金枷锁压得丧心病狂,将自己一生承受的情感不幸,变本加厉转嫁给身边亲人,女儿长安儿子长白惨遭其害,毋庸赘述。这里只来说说使她性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地剧变为阴鸷乖戾的,她一生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情感梦的破碎。
话说七巧贪财攀高的兄嫂为一己私心,擅自做主,狠心将唯一的妹妹嫁入豪门姜家——唉,怎么这么说呢?要知道,七巧是被娶过去做姜家二少爷的正头奶奶!以七巧的姿色寻常,门第低微,他姜家望族大户,何以会屈身低就,为儿子娶这么个家里开麻油店的穷家小户女子?自然是因为姜家二少爷,得了严重的软骨症,是个只能躺不能坐更别说下床走路的残废人。姜家娶七巧,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叫她“死心塌地地服侍二爷”。
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就这样被轻轻巧巧安排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在那样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时代。也没什么不好吧?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贫家女子,一脚踏进富豪门,从此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算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那么,这个女人真有些不知轻重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痴心妄想那浪漫虚幻的爱情,尽管和身边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可思议竟有了一双儿女,可是,她内心积聚的艳情炽爱一直压抑着。除了妻的名分,身边那个苟延残喘的男人,还能给她什么?
幽囚在令人窒闷到无法呼吸的姜家深宅,七巧一刻也没死心过。她不甘,不甘一生就这么陪着身边的活死人,和他一起发霉烂掉;不甘胸中涨满的春水就这么汹涌似煎。她在挣扎,她在争取,她要去寻求作为女人应该享有的欢爱浓情!
处境的特殊环境的限制,使她无法有过多的选择机会。她不失时机瞅准了姜季泽——她的小叔子,浪荡不羁风流成性的姜家三少爷。出于女人固执的直觉,她坚信,季泽也一直像她迷恋着他一样,被她深深迷住了。他一贯油滑俏皮的嘴,涌出的半真半假情话叫她心神摇动无法自持:
“‘总算你这一个来月没出去胡闹过。真亏了新娘子留住了你。旁人跪下地来求你也留你不住!’”(七巧语)
“‘是吗?嫂子并没有留过我,怎见得留不住?’”(季泽语)
“(七巧)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用手贴在他的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
“(季泽)俯下身,伸手去捏她的脚道:‘我倒要瞧瞧你的脚现在麻不麻!’”
“(七巧)低声道:‘我就不懂,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
“(季泽)笑道:‘好嫂子,你有什么不好?’”
她以为他拘于身份囿于礼法在躲闪逃避她;她以为他的心里,为自己留着一小块神圣的地方。那么她愿意等,愿意等啊!她这一生,那么多好时光都在煎熬中浪费了,还在乎这漫长无望然甜蜜的等待么?
在这个原本觉得一片漆黑看不到希望、一潭死水让人窒息的屋子里,有了季泽,一切都完全不同了!这个健康英俊的男人来来去去走两趟,满屋子都动起来活起来了!他的每一句俏皮话语,她都毫不怀疑他是特为要哄她开心;他的每一次眼神扫过,她都觉得里面包含无尽意味无限深情。
她心疼他体谅他,想着他和她一样在身心备受煎熬啊!想他一定在心底万般疼惜她,就如她魂牵梦萦都是眼前这个欲爱不能的冤家!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年。“她去年戴了丈夫的孝,今年婆婆又过世了”。压在她头上的重重大山没了,横在她和季泽中间的河谷平了,她七巧也有扬眉吐气的今天!拨开重雾见月明,她满脸笑春风,心儿噗通通,她等着季泽,等着这么多年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心上人,来对她表白!
终于等来了他!他来了,他总算来了!他深情款款向她表白,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她无数次心里梦里听过的最动听语言:
“季泽道:‘你哪里知道?’半晌,他低低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家里的那个不好,为什么我拚命的在外头玩,把产业都败光了?你知道这都是为了谁?’……季泽在她对面站住了,小声道:‘二嫂!……七巧!’
七巧背过脸去淡淡笑道:‘我要相信你才怪呢!’
季泽便也走开了,道:‘不错。你怎么能够相信我?自从你到我家来,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住,只想出去。你没来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荒唐过,后来那都是为了躲你。娶了兰仙来,我更玩得凶了,为了躲你之外又要躲她。见了你,说不了两句话我就要发脾气──你哪儿知道我心里的苦楚?你对我好,我心里更难受──我得管着我自己──我不能平白的坑坏了你,家里人多眼杂,让人知道了,我是个男子汉,还不打紧。你可了不得!’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信了又怎样?横竖我们半辈子已经过去了,说也是白说。我只求你原谅我这一片心。我为你吃了这些苦,也就不算冤枉了。’
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已经完了──花一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的错综复杂,不讲理。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么?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她微微抬起脸来,季泽立在她跟前,两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颊贴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还是那个人呵!”
姜季泽一味地慷慨陈词深情告白了,他忘了岁月可以改变一切,他忘了如今的七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腔痴心专意的傻女人。她如今,世情抹去了心底的无知,铜臭掩去了满眸荡漾的纯情……
“好容易她死了心了,他又来撩拨她,她恨他。”“七巧骂道:‘你要我卖了田去买你的房子?你要我卖田?钱一经你的手,还有得说么?你哄我──你拿那样的话来哄我──你拿我当傻子──’她隔着一张桌子探身过去打他——”
手里的动作疯狂到歇斯底里,而心里,她是何等的清醒:“她的一颗心直往下坠──她很明白她这举动太蠢──太蠢──她在这儿丢人出丑。”
她又何等地懊悔:“就算他是骗她的,迟一点儿发现不好么?即使明知是骗人的,他太会演戏了,也跟真的差不多罢?”
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单只是这一点,就使她值得留恋。“今天完全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