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考试

每个读过书的人都会念“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句话其实有很大问题。在高考的指挥棒下，学生追求分数无可厚非，但考试却未必就是教师的法宝，也不是每个老师都喜欢考试，急功近利者也许喜欢，我就非常痛恨这考试。我们一生中不知要经历多少考试，大的如中考高考，考前那种令你欢喜令你忧的心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又盼望又害怕，我是那种大考大玩小考小玩的学生，对考试不是那么上心，高考前似乎也没紧张过，可是多年以后我还是反复梦见参加高考，梦中总是一片慌乱，不是忘带文具就是忘带准考证，要不就是做到一半突然没墨水了，前后左右都埋头做题，对我的请求置之不理，然后就是急醒。和朋友们一交流，都有这种经历，可见中毒之深，这种后遗症影响是深远的。工作以后长舒一口气，以为从此可以不再考试，但各种考试还是层出不穷来折磨我，每年的继续教育要考试，晋职称要考试，调工作要考试，就好像一个人的能力就是考出来的，不考证明不了你的能力。
自己不考试了，又要制定出一些考试来折磨学生，所以有些老师一星期一小考两星期一大考，我怀疑有报复的倾向（学生时代自己被考得太多）。尤其喜欢用考试来证明人的能力的就是领导，每学期要用无数次考试成绩来考核教师的能力，于是老师监考学生，领导监考老师，最后学生和老师都变成一张薄薄的成绩单，这张成绩单由单科成绩、总分、平均分、及格率、高分率－－－－－－各种数据组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被框在这些小小的矮矮的方格里，变成一串数字的组合，老师们就拿着这张纸反复研究学生的前途，这张纸上的数字或大或小，或胖或瘦，都是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的，可是每个数字前面都有一个人的名字，这些数字就有了意义，老师凭它们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年末领导也拿着这么一张纸反复的研究老师，最后也把老师分成三六九等，谁可以把关，谁要撤换，谁是合格谁不合格，全在这张纸上，不论你是高个还是瘦子，是靓女还是丑男，这时候你就是一个被挤在格子里的可怜的数字，你想发表言论不行，你想呐喊也不行，你想翻身更不行，那四条黑黑的细细的线牢牢地框着你。它们是孙大圣头上那个金箍，你自己奈何不得，除非观音主动来取。
考试伤害最大的就是小学生，每个孩子第一天去上学都兴奋无比，他们会激动得彻夜不眠，一大早就起来瞎折腾，声音提高好几个分贝，小脸蛋涨得通红通红，一路上蹦蹦跳跳，踌躇满志的样子。和孩子一起激动的还有家长，他们总是带着满腔的希望和热情，仿佛把孩子交给老师交给学校，他的希望就有了寄托，几年后学校就会给他一个人才，他们作为父母就功德圆满了。中国人重视教育到这种地步简直感天动地！我常听到在紧张做事的家长打电话叮嘱孩子“我今天很忙，饭在桌上，吃完赶紧做作业，晚上我要检查”他们有的是机关干部，有的是商店老板，有的是卖菜的妇女，不论高低贵贱，一律重视孩子的教育。殊不知这条路实在太坎坷太艰险太漫长，漫长得有些孩子等不到走完这条读书路就对人生失去了兴趣。
一学期以后，这些可爱的孩子就变成老师手中一个黑黑的扁扁的数字，于是这些数字就决定了孩子们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你该坐在什么位置，你每个学期会被提问几次，甚至你会得到老师几个笑容，会结交多少小朋友。当这张纸转到家长手中后，那个数字就左右了家长的心情，也决定了家长对你的态度。或夸奖赞美或呵斥打骂。也许一个的孩子，当然是成绩差的孩子，他的自尊他的快乐他对未来的憧憬就遗失在七岁那一年，他对人生的态度，他以后选择的人生之路也许就在那一年写就了。
所以我痛恨考试，但有时我又渴望考试，我对考试就在这两种不相容的情感中左右。尽管考试有种种不好，但如果取消了考试，上大学用其他手段来选拔，那么众多的贫寒子弟就更失去这唯一还算公平的选拔手段，他们在有家世有背景的城里学生面前，会失去所有的优势，采用考试，他们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如果没有考试，我这样没背景的乡村教师，也不可能调进城里。
考试啊，我到底该爱你还是恨你？是你错了，还是人错了？问你一万遍，你也是一副铁面无私、君临世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