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随笔（二）

这次回家，给我感触最深的是几个女孩儿的命运。
邻家的女孩儿秀秀年过三十，但至今还是单生，秀秀是我们这个美丽的小山村的第一美丽的姑娘。
当年她的母亲出嫁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路边看啊。半路上抬嫁妆的新砍的结实的大竹竿莫名其妙的断在半路，有的老人就摇头：“哎呀，红颜薄命，半路夫妻不到头。”
第二年，白白胖胖的秀出世了，虽然是个女孩儿，但毕竟是长女，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秀秀，越长越可爱，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脸蛋，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长长的眼睫毛，黑黑的亮亮的大眼睛，我的奶奶说，这娃娃长得比年画上的还要好看。
第三年，秀秀的母亲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孩儿，但孩子落地，秀秀的妈妈却雪崩了，那年的医院没有接生医生，只有接生婆，那个接生婆见产妇血流不止，先是把流下来的血让产妇再喝下去，半天下来还是不行，想起童子尿来，就让我弟弟撒了一碗尿给灌下去，到晚上，产妇血流尽了，命归黄泉。秀秀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摇篮里逗弄两个已冰凉的小妹妹。
几天后，村里相帮着把一大两小的一口棺材和两个小小的草席卷儿送上了村后的小山坡，那些年啊，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老人们都说，死于难产的女人都泡在血水里，永世不得超生。
秀秀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她常常被父亲放在背篼里，到她母亲的坟前去坐上半天。
她问她爸：“我妈呢？两个妹妹呢？”
父亲就说：“你妈和你妹妹都在这个土墩里睡觉呢。”
“我要去叫她们，兰兰的妈妈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好好看啊，我也要妈妈给我扎小辫子，兰兰带着她的小妹妹扯猪草，爸爸，你给两个小妹妹编两个小背篓，我也带她们去扯猪草，好不好？”
父亲哭了。每天早上给自己心爱的女儿编两条小辫子。再给女儿编了一个小小的背篓，打了一把小小的镰刀，秀秀就高高兴兴地和兰兰到田边地头去扯猪草去了。
秀秀越发出落得好了，邻家的婶婶们都把她当成自家的女儿，女儿家的事做父亲的不好开口，婶婶们都一一教了。秀秀也知道妈妈和妹妹不是在睡觉了，悲伤过去，想想没有母亲，还有父亲，还有可亲的婶婶，可爱的邻家姐妹们。一起逛街，一起在葡萄架下绣花，一起在河边漂洗衣裳，甚至学着在自己家里养蚕。
父亲怕女儿受委屈，坚决拒绝了媒人们的好意。一个人跑到外省的煤矿去挖煤挣钱给女儿读书，买漂亮的花裙子。
秀秀的成绩不好也不坏，高中毕业就和其他女孩儿一样到城里去打工。秀秀在一个大商店里做营业员。美丽的秀秀就如一块磁铁，她的电器柜台旁总有各式各样的男人。在观望了一段时间以后，一个开宝马的男人在秀秀晚上十点下班的时候，打开车门，请秀秀去吃夜宵。单纯的秀秀没有想很多，就坐上了她的车，这个男人经常去她的柜台买东西，大家都熟悉了。
晚饭后，那男人说了许多醉话，秀秀知道他有老婆，第一次来卖电器的时候，她看见明显是夫妻两的两人走过她的柜台，但那男的一回头看见明眸皓齿的秀秀，就急忙折转回来，卖了几万块的电器。以后就只见这个男的来卖东西了。
秀秀曾开玩笑：“你卖这么多东西送人啊？”
“送人！我怎么舍得，我要用，家中旧的我全扔掉了，全部换新的。”这个英俊的男人暧昧的眼神拂过秀秀的脸颊，秀秀急忙把眼神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