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是北山里人
作者:伪书时间:2024-11-17 01:44:22热度:0
导读:“北山里”,即北面的大山里,这里特指位于内蒙古和黑龙江北部的大兴安岭。吉林和辽宁人把“大兴安岭”称作“北山里”。今年十一月下旬,应老同事王宝臻老师夫妇之邀,我和老伴儿专程从辽宁阜新启程,去了吉林省洮南
“北山里”,即北面的大山里,这里特指位于内蒙古和黑龙江北部的大兴安岭。吉林和辽宁人把“大兴安岭”称作“北山里”。
今年十一月下旬,应老同事王宝臻老师夫妇之邀,我和老伴儿专程从辽宁阜新启程,去了吉林省洮南市与他们相聚。这是我们两家人在大兴安岭分别二十三年后的第一次相聚。
我与王老师夫妇相识于一九七八年,是在“北山里”的鄂伦春自治旗吉文镇学校。那年三月我刚从鄂伦春自治旗甘河中学到吉文镇学校任教。吉文地区,四面环山,森林茂密,落叶松、白桦、杨树、柞树,漫山遍野,其中最多的是落叶松和白桦树,小镇坐落在盆地中,夏天里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如同绿色的海洋环绕四周。
王老师年长我七岁,中等身材,大脑瓜,两只眼睛聪慧有神,思维敏捷,语言幽默。有时候,他穿衣不计小解,记得刚时兴涤卡、的确良时,他身着蓝色涤卡上衣,里面套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由于衬衫比外衣长,所以上衣下面露出了一圈白,于是有的同事说:“王老师,看你那衣裳穿的,怎么不把衬衣掖进裤子里?”王老师却笑着回答道:“这样穿,显得我多称(富有)呀!”
王宝臻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吉林洮南农村学校工作了十八年,为了改变生活,一九七六年他调转到了“北山里”的吉文镇学校;而我呢,为了寻找生路,一九七七年携妻与子从黑龙江农村学校应聘到“北山里”的甘河中学,让我困苦不堪的是全家人在甘河长达一年时间没能落上户口,为了解决全家五口人没饭吃的问题,才从甘河中学到吉文镇学校任教。当时,王老师教高二语文课,并担任中学组的大组长,我教高一数学课。我们两家同是五口人,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同是刚从农村来到城镇不久;同是一个人挣钱,养活五口人,生活很困难,困难到什么程度呢,举例说吧,如果请同事在家里吃一顿饭,全家人必须一星期就着咸菜吃饭,否则生活费就花不到月末。为了缓解窘境,学校领导让王老师的妻子王淑琴和我的妻子到学校幼儿园当了临时老师。因为家境相似,因为同是来自农村学校,也因为都纯朴善良、谦虚正直,让我们有了更多交往和相互关照,彼此真挚的友情也由此产生。
我与王老师除了教课以外,又都是班主任老师,他担任九年级的班主任,我担任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我们两个班教室仅隔一墙。有一天下午课间,我班的两个女生不知为什么口角起来,女生吵架和男生不一样,男生吵架好动手,女生吵架只动口,而且越吵声越高,两个女生站在讲桌两边,你一句,我一句,你声音大,我比你声音还要大,谁都不甘示弱。当时,我正在教室里,由于不明其吵架的原因,就坐在教室后面一边看一边听她们吵,想看出个缘由再发言。愈来愈大的吵骂声惊动了隔壁教室的王老师,他以为我没在教室里,于是从九年级教室来到我班门口,推开门刚想制止,向后一看,我在教室后边正稳坐钓鱼台呢,便退出房门,不解地走了。
放学后,我让两个吵架的女生留下,对其进行批评教育,之后回到办公室,王老师看我回来了,笑着说:“瞧你这班主任老师当的,两个女生吵架都吵翻天了也不管,我以为教室里没老师呢,推门一看,你坐在后边看热闹呢!你可真稳得住。这教育学生,可能是一个老师一个方法。”我听后,笑了笑,没说什么。因为我知道,王老师出言直率,是出于对我工作的关心。
我在数学教研组,因为在甘河中学时教过语文课,王老师经常与我磋商语文方面问题。我是数学教研组组长,王老师是语文教研组组长,为了方便,我们俩经常单独在一起讨论一些个例,他常说:“知识这东西,一是一,二是二,来不得半点虚伪。”
记得一天下午放学后,办公室里,老师们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在备课,王老师小声把我叫到操场上,探讨“五星红旗升起在天安门广场上”这一单句的句子成分如何划分,讨论的焦点是“在天安门广场上”这个介词词组是句子的什么成分。作为语文教研组长来找数学老师探讨语文基础知识,足以见得王老师的谦虚与坦率,于是我与王老师讨论起来,讨论的最后结果是,“在天安门广场上”这一介词结构,既可作补语,亦可作状语。如果在动词“升起”的后边是补语,补充说明“升起”的处所;如果在动词“升起”的前边就是状语,指出动词的性状。王老师这种为人谦逊的态度,做学问求甚解的精神,至今都让我钦佩。
在北山里的岁月里,我们都经历了很多苦痛,也有过许多快乐。
大兴安岭是高寒地区,当时的吉文、甘河最低温度可达-40℃,每年冬天,为了取暖,老师们都要顶风冒雪,拉着人力车到离家几十公里以外的大山里去拉半子(木头)。我和王老师第一次到山里拉半子都经历过让人惊惧或啼笑皆非的场景。
我第一次上山拉半子,从吉文镇学校向西,走出十多公里,到了山脚下再拉着人力车往山上爬。大兴安岭的冬季,十天一场大雪,五天一场小雪,森林里的雪深得超过膝盖,在积雪里,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沿着山坡向上爬行,等爬到山顶时,汗水把棉帽子湿透了,把棉袄湿透了,把棉裤的腰部和大腿部也都湿透了,头上,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两条腿累得再也抬不起来了。小憩之后,便开始砍伐柞树或枯树(因为按规定柞树或枯树才可以作烧柴),渴了,抓几把雪放进嘴里,饿了,啃几口冻馍。然后装车、捆绑,一切妥当之后,顾不得疲惫,拉起车顺着上山路下山。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说的是单人无负重的情况下山,而我是一个人拉着重有千斤的木头车下山,其难度可想而知。我竭尽全身力气,双手紧握车辕,用力上抬,让车尾部着地,躲开前面不断出现的大树小树、树墩带来的障碍,力争让车尾与坡面产生更大的摩擦力,以减缓车子下滑的速度,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控制好车子,车子下滑的速度逐渐加快。这时,驾着重车的我,心里越来越害怕,怕的是万一躲不开障碍,人车撞在大树干上,就会车毁人亡。车子下滑的速度继续加快,我更加恐惧,忽然车子的右轮垫在了低矮的树墩上,“咣”的一声,瞬间车子翻了个儿,车的两轮朝天了,我整个人也被车辕打翻在地,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想:完了,我这条命交待了。趴在山坡地上,自我感觉一下,呼吸正常,神志清醒,胳膊和腿还能动,于是慢慢地从车辕下爬了出来,再抬头看看朝天的两只车轮还在“嗖嗖”地转着。一场虚惊,大难不死!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