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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新娘”不是别人,是我的奶奶。是爷爷的侄辈们对奶奶特有的称呼,而且这个称呼自奶奶踏进我们老宋家的大门开始,一直延续到她离开人世。奶奶祖籍陕西蒲城县,出生于一普通农户人家,兄妹3人,排行老小。家里日子虽
“新娘”不是别人,是我的奶奶。是爷爷的侄辈们对奶奶特有的称呼,而且这个称呼自奶奶踏进我们老宋家的大门开始,一直延续到她离开人世。
奶奶祖籍陕西蒲城县,出生于一普通农户人家,兄妹3人,排行老小。家里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其乐融融。回忆起童年的生活,奶奶经常会流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家门前有两棵石榴树,一棵甜石榴树,一棵酸石榴树,每到秋天我会爬上树梢,坐在树上吃个够,酸酸甜甜的真是好吃”,“我爸爸妈妈经常带我逛县城,买好多糖瓜,我一个人吃好长时间哩!”这段美好的童年记忆奶奶不知讲了多少遍。“我小的时候,我妈要给我缠脚,我硬是死活不肯,她打我就跑,要不我现在这脚这么大,到阴间和人家都没法比。”讲起这段经历,奶奶似乎有些懊悔。可见,儿时的奶奶也不例外,由于是老小,上有父母娇惯,下有哥姐撑腰,性情中也多了几分顽皮、任性与倔犟。
童年的幸福时光短暂即逝,随着兄妹三人的长大,家里的开销也多了起来,父母又沾染上大烟,家里的经济逐渐捉襟见肘。民国18年,陕西关中遭年馑,使原本困难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大姐出嫁,哥哥出门做工,大烟瘾又不断侵蚀着父母的身体,一家人过着缺吃少穿的日子。那年月,能吃饱肚子,落个活命,就是万幸。奶奶14岁的一天,家是来了两个陌生男人,看样子是一对父子,据说是离关中很远的北山人,老人有三个儿子,家里人口很多,除种地外,经常在关中贩一些粮食、牲口等小买卖,在蒲城买有吊庄(房产),日子过得较为殷实。像往常一样,作为女儿,奶奶自然少不了端水递烟,侍候一番。等到陌生男人离开,父母才含泪告诉奶奶,为了活命,你要远嫁北山,就是刚才来的男人中的儿子,他虽说年纪大点,但人还算老实。奶奶少不了一阵哭闹,但均无济于事。眼看约定的接人时间已到,在经历了几天几夜寻死觅活的痛哭之后,奶奶坐上了从北山里牵来的骡子,告别了父母、哥姐,告别了这个十几年没走出过的天地,迎接她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走过一道道川,翻过一座座岭,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出现在眼前,一座还算气派的门楼显现在坐背朝南的半山腰上,牵骡子的人轻声说,“宋家到了”。沿山下的小路慢上,到门楼前,宋家的老老少少已站满了门前的大道,迎接奶奶的正是前几个月到过自已家的那个男人,奶奶用眼睛余光偷偷的打量一下这个原先不曾细看的将要成为自已男人的男人,男人约摸四十出头,长得不算英俊,但还较为魁梧,只是略微有些沧桑。伴着路两旁人群的窃窃品评,没有任何仪式,奶奶被安顿在东院的一偏窑内。稍事歇息之后,奶奶被自称为大嫂的人领着去一一拜见公婆、兄嫂。来到东院正窑时,大嫂介绍说,“这是二嫂”。只见被介绍者一脸的卑夷之色。奶奶愣了一下,心里嘀咕,不是听说宋家儿子弟兄三个,自已的男人排行老二,而且由于吃苦肯干,已接替父亲掌管一家大小事务,自已才应该被称为二嫂呀!……哦,明白了,看着那个女人的脸,奶奶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人家所说的“二房”!奶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晕乎乎回到偏窑,倚在炕上嚎淘大哭。此时的爹娘已远在千里之外,回家的路已遥不可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都是命啊!
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奶奶结束了自已的少女时代。从此,两条小辫被盘在后脑勺,宽大的裤腿高高扎起,自已的名字不再有人喊起,取之而来的称呼是“新娘”。虽说是二掌柜的媳妇,但在这个还不太富裕的家里,男人女人各有分工,都要自已动手,干各种家务活和农活,磨面、做饭等一年一轮换。到宋家的第一年,奶奶被分配磨面,家里老老少少三四十口人,全凭一台石磨套一头毛驴不停的转,换驴不换人。加之老大家比自已小一岁的侄子要结婚,要准备好多好多的面,全靠这个十四五的“新娘”不停的箩呀箩呀,思乡之痛也随着磨盘的转动一起阵痛。白天忙磨面,晚上还要给男人纳鞋,缝补衣服。因为怕奶奶跑,所以男人始终不让奶奶回娘家,直到晚年,奶奶才有幸回娘家一趟,但斯人已去,看着昔日的老屋,自然是老泪纵横,悲慨万千。
日子就这样地过着,虽说是苦些,但总是能将肚子吃饱。由于是二掌柜的女人,别人还比较尊重,人们不再看着这个打扮与年龄不相符的“新娘”指指点点。家里人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新娘”,痛苦中的奶奶也能体会到一点点欣慰。从别人的口里奶奶得知,男人的“那个婆娘”(奶奶语)和男人同岁,没解过怀,所以才千里迢迢把自已接来,以延续男人的香火。看着这个由于操劳过度,日渐苍老的男人,整天又为子嗣问题倍受煎熬,奶奶不由得心疼起来,虽说男人动不动就打就骂,可他也苦啊!不行,一定得好好地活下去,为他生一堆孩子,宋家老小的吃喝可指望他呀!
终于,奶奶为她的男人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这就是我的父亲。年逾四十的爷爷及曾祖父、曾祖母欣喜若狂,请了三天的喜酒,全村的人及所有的长工、伙计等都来庆贺。“光银锁、项圈就收了一菩蓝”,奶奶经常自豪的说。接着,大姑、二姑、二叔、三叔、小姑相继出生。俗话说,母以子为贵,奶奶的地位也随之上升。爷爷从此不再小看这个比自已小二十几岁的女人,她虽然身材瘦小,但非常有主见,家里家外的事都开始和奶奶商量,奶奶成了爷爷不可少的一位参谋和助手。由于地处偏僻,时局的动荡并没有给宋家带来多少影响,宋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户下的耕地也多了,大小的牲畜几十头,还新开了油坊、粉坊,一家人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大一点的子孙们都被送进学堂,以弥补宋家老先人没文化的遗憾,有的还参加了革命党,成了胸怀革命理想的新青年。
俗话说,创业难,守业更难。随着家业的不断壮大,弟兄妯娌之间矛盾渐多,闹着要分家,加之土改、入社,交公的交公,分家的分家,眼看自已亲手经营的家业倾刻支离破碎,长年积劳成疾的爷爷从此一病不起,留下年轻的奶奶和六个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
爷爷死那年,几个孩子中,父亲最大才16岁,小姑最小才3岁,家里也没有多少积蓄,缺劳力,少衣食,一家母子日子过得孤苦零丁。高中毕业的父亲考上大学又放弃,只好在村上的学校教书挣点钱维持一家的生计。此时年轻的奶奶没有改嫁,她对孩子们说,“有妈在,就有这个家”。她每天起早贪黑,白天挣工分,晚上织布纺线,做鞋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