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行青川

火车徐徐迟缓。
我倚窗远望，安详的淡黄颜色一笔笔地抹在远处静谧的小山屯的天空之上。迅速从轻简的包裹里翻出眼镜，戴上，想要看清那幅遥远的散发着浓厚土壤气息的风景。
我以为那是宁和的未来图画，然，看见了一整片枯死的林子，亦是黄颜色的重重的一笔，却满目死灰。
叹息一声。
除下眼镜放在窗边，看它随路的颠簸不停晃动，有些许恍惚。靠在车座上，我想起那个似有若无的梦境了。
莫名的感到恐慌，我想，大抵是将要到达青川，有些兴奋和悲哀了。
在那个不久前的梦里，我已经到了那片渴望很久的土地，大概是比此时更为早一些，在夕阳尚还刺眼的时候吧！
原本温润的土地干裂着唇角，张牙舞爪地掠夺空气中仅有的湿润，再也顾不得她的孩子们了。悬浮在空气中浑浊浓重的尘埃，足以让每一个生命窒息。那饱受摧残却依然坚硬无比的大地上，是几个蜷缩着的瘦弱的身影。
他们，还只是孩子。
他们瞳孔幽黑，却毫无生气，凝聚的一股对死亡的恐惧。这样空洞的眼神却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孩子，无论沦落在怎样不堪的境地，上帝还是会疼惜的吧！
他们从我身旁踉跄地走过，东倒西晃，像极了那纤弱的指针，无力地摇摆着。一遍遍亲吻干涸冷漠的裂土，再用细弱的臂膀困难撑起，屈腿，缓慢的站直，重复摔倒，不知是多久后，才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
迟缓的动作，让我产生了似乎是在欣赏卡带的老电影，或许是为那一样的昏黄。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我并不存在。荒漠似的景色不断推移，在时间空间里顺着扭曲的风流动。直达一堆废墟，哪儿有什么吗？是一面，不，是一团破布，是……红旗？零碎的、破败的它在这堆废墟之中灰头土脸的耷拉着。断石、乱木。也许，这是孩子唯一的安身之所了。
猛地回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入目，是一具单薄的白骨，我疑惑了，更多的是不安，被一种无力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再一看，那具骇人的白骨已不知去向，我挪了一步，听见“喀吱”一声……
然后我醒了，满脸泪痕。
我想，也许我太累了，太久没有坐长途了。
思绪飘远。这个梦做了多久？是否也像这火车一般没有停下的意向？是否像天空的心境一般冗长？
而我在梦里的时候，那个梦外的青川是否平安？
但我无法催促火车快开，命运的列车也是这般让人无能为力。
我刚刚十八岁，却觉得自己老了。总觉得这个世界满目疮痍，一宵冷雨人自知。看见白雪纷纷落下的时候，会徒生一股不知是满眼洁白还是满世界尘埃的感叹。
但到目的地时，我看到的是一双双明亮似萤火的眼睛，充满着笑意。笑容，温暖如昨。
波光明灭，流年似水。
我依旧如昔。
毕竟当我还小的时候，青川的孩子有了我梦里几多年后的笑容。
毕竟当青川等了我这许多年后，早已有了另一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