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跑步的女生

天气变得很冷。每天晚上出门，在清冷的街道上散步，有时慢慢地小跑，驱散寒气。行人很少，偶尔碰上的也都行色匆匆，裹得严严实实的。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路灯柔柔的打下来，人显得有点无措、迷茫。夜的魅力就在此，安静地有些诡异，迷人地让人沉醉。
碰到一个跑步的女生。她穿得很单薄，一身黑色白纹运动服，头发高高扎起，远远的看到她呼出的白气。跑过我身边时，看到她的头发被汗水浸得湿湿的。
她一定是跑了好久。这麽冷的天，呼进胸腔的空气都是冰冻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会被寒风刮得生疼。她应该是个勇敢的人，能够不畏惧这些。而我总把高领毛衣的领子盖住鼻子，畏畏缩缩的。
并不是每个晚上都能碰到她。后来，遇见的时候我们互相微笑点头，交叉而过。很奇怪我们从未朝同一方向前进，好像总是默默地相视而笑。
她跑步的样子很让人难忘，专心致志的心无旁骛的，拳头握得很紧，很决绝的姿势，像是进行一项宣誓仪式。有时候我会对她的背影发怔，看着她的长发在风中甩动。如果我是男生，我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有天晚上，她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转过身和我一起走。我诧异地看她，她笑笑：忽然想和你说说话。她流了很多汗，风吹来时微微地打颤。我不忍：和你一起跑步吧！她摇头：不要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很久，我们都未说话。好几次她嘴角微张，似欲开口，却没了声音。直到我开口：你好像很喜欢跑步？她轻笑：恩，越跑越暖，跑到快呼吸不过来时，心跳得很厉害，这样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哽住了。这时她向我告别，跑得很快，似乎要把被寒风吹散的热气都追回来。我再次一个人冷清地走在街道上，不知为什么，感觉异常孤独。也许，刚才身边的体温，提醒了我的形单影只。
那晚睡得很不安稳。凌晨的时候，又被呼啸的救护车吵得头痛欲裂，吞了两粒安眠药，这才沉沉入睡。做了很多离奇的梦，醒来后惶惶恐恐，失神了好久。
以后的每个晚上，我再也没有碰见她。听说对面的社区，一个年轻女孩轻生了，流了很多血，送了医院也没救得回来。
也许是她，也许不是。世上像她这样的女生那么多，如果香消玉殒，是谁都一样。
天气转暖时，我开始每天晚上跑步。奔跑的时候，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发出厚重的回音，一同压迫着呼吸，大口地吞噬掉残存的杂念。
是的，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