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不是我

我突然不是我，我成了他，那个衣衫褴褛、满身脏污、蹲在墙角，面前放着一顶破旧帽子，耷拉着脑袋一副很是可怜的乞丐。
我正在等待形形色色路人施舍我的可怜，一毛五毛、一元五元随他们心意。再多点我不敢奢望，不过我会对每一个向帽子投进施舍的人，将原本耷拉的脑袋再低一下，表示我的感谢。虽然有些肤浅，但是也是发自我内心的。之所以不能大声说出来，缘于人们已经习惯我这种萎靡不振、落魄无力的样子，假如有天我看到有人投进50元，一激动没准会结结实实喊出“谢谢”，然而这样的话，或许人家会随即拿回投进的钱，认为我不是真可怜。
现在许多人都讲爱心，所以我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想到我的“聚宝盆”里生出那么多“爱心”毛钞。我很喜欢清点这些毛钞，是有些麻烦，需要一毛、五角、一元、五元甚至十元地铺平分类，还需数过计算，但是当总数出来后，我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而且一股对社会、生活、人生的热爱汹涌澎湃。
有些人不理解我，说我不劳而获，这纯粹是瞎说。我每天坐在墙角旮旯，受风吹日晒（下雨天是我的休息日），好几个小时都不能直直腰舒舒腿，这份辛苦不亚于操作一台什么机器。再者，我需要观察需要用脑，每一个将从面前走过的路人，我会通过斜视线观察判断有没有可能被我的可怜所打动。确定是狠心肠的人，我自然不会企图从他们口袋里赚取一分钱。这样的人过来过去，我全当没有看见，因为这样的人一部分会唾弃我，看贱我；确定是有爱心的人，我会潜意识地将头低的更低，将可怜表现的更可怜，博得他们同情，争取他们多少掏出些。可见我这份活也是动脑子的活，一点不亚于坐诊的心理医生轻松。而且我必须学会总结思考，最近我就总结出：奶奶阿姨、妈妈孩子、恋人学生的爱心浓，容易被我吸引，也容易给我些许施舍。我也思考出：要说感谢是应该，这些人是我的衣食父母；反过来这些人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他们内心的爱得以释放，获得施舍后的满足感。
有人说我的乞讨不仅在出卖可怜还有尊严。我可以贱卖可怜，却不会贱卖尊严。
尊严每个人说起来都很重，实际做起来或许很轻，轻过职位，金钱。可能你身边就有这样做轻尊严的人，为了升官加爵、加薪发财，常常奴颜婢膝、摇头摆尾，甚至放弃道德与良俗，却还恬不知耻、耀武扬威地轻蔑我唾弃我。如今受到“笑贫不笑娼”的影响，许多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俊俏美丽、花枝招展的人，也同我一样或多或少地出卖着尊严，只是在形式上我可能显而易见点，但在本质上我却不及他们三分。
有时我会碰到从面前走过捂鼻子的人，我能理解，我的工作装不如企业工厂职员们的整齐干净，这是我工作的需要，正如买保险的穿蓝色西服一样。所以，我喜欢我的这身职业装，舒适谈不上，至少没有过多衣扣领扣胸扣的束缚。在企业工厂工作的穿的干净整齐的职员们，一个个从表面看起来还是体面，可是实际上大部分像笼子里的鸟一样，光显闪亮的羽毛外，是横竖栅栏的限制，难以自由张开翅膀，甚至怀有一丝飞翔念头。我却很自由，完全可以按照我安排的时间、想要的方式乞讨，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眼色做事，不用怯怯弱弱请示、哈腰献媚讨好任何人，因为我的老板是流动的，我高兴了给他点头，不高兴还真可以对他嗤之以鼻。然而那些职员们的上司就一人，一旦得罪，可能自己终身受欺。
有时，有人带着孩子从我面前走过，不给于一点同情施舍倒无妨，只是不该一边回头看我一边教育孩子：“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像他一样，乞讨为生。”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真想站起来和家长辩驳：这个世上几人不是在乞讨生活，我的乞讨摆在墙角路边，你的乞讨在企业公司，我出卖可怜和智慧（乞讨的智慧），你出卖体力和技能。况且，你守规守矩辛辛苦苦加班加点一月收入，可能不及我半醒半睡零零散散有今没明半月收入，你凭什么以我为反面教材？
最近，有记者曝光南京地铁我的同行，月收入一万，有房两套，你看了还会鄙视我吗？虽然我目前收入不能和这样的同行楷模相比，但是我有如此梦想与奋斗的目标。你呢—在自己工作岗位已经工作十几年了，还在原地踏步，如此宏伟目标你敢想吗？
乞讨是门艺术活，我这不是故弄玄虚标榜自己。为了干好这份工作，我学会了吹拉弹唱，虽说不怎么精准精通，但也凑活能让笛子二胡电子琴有节奏的发音，伴我唱几首流行歌曲。我一般不喜欢这份热闹，只是在夏天纳凉夜，在人集中的广场上唱上几回。还别说，效果不错，每次都能收入八九十块的。所以我很自豪，对“星光大道”、“中国梦想秀”这些舞台还怀有憧憬。你们一般人敢情还没有这份美好的憧憬。
有文化人曾说：“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我乞讨，我一身破旧衣服、内外脏污蜷缩在墙角路边乞讨，是不及着一身整齐衣服、里外干净进出那厂房高楼体面，但是我所努力的方向也是创造财富，改善生活。再不济我也是经理，在我乞讨的地盘上我做主。
乞讨是我的人生，也是大部人的人生。我自由自主的乞讨，所以我拥有快乐的人生！你没有自由自我的乞讨，或许是压抑的人生！
突然一个冷战，我回归原来的我，抬头望天，想我乞讨的人生……

2013－6－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