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之爱

胡萝卜之爱

黎祁散文2025-02-06 13:02:47
母亲去菜场买菜,回来时,兴高采烈。桃子,看我今天买到了什么?母亲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连眼神也放出光来。桃子正在窗前,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人生。桌上,炭烧咖啡的香味弥漫一屋,夹杂淡淡的苦味。桃子喜欢
母亲去菜场买菜,回来时,兴高采烈。桃子,看我今天买到了什么?母亲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连眼神也放出光来。
桃子正在窗前,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人生。桌上,炭烧咖啡的香味弥漫一屋,夹杂淡淡的苦味。桃子喜欢这样的苦涩香甜,有如尘世的春花秋月。母亲的手中,一塑料袋的胡萝卜,在冬日慵懒的阳光下,透出柔柔的温暖。
是黄胡萝卜呢。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么?隔着一层薄薄的白,桃子依旧可以想象得出黄胡萝卜的晶莹。水晶似的,通体透明。那时,她曾是怎样的爱极它们。而今日再见,却隔了一层朦胧的岁月,是前尘往事了。
桃子是从十六岁时爱上胡萝卜的。那时,他和她家做着邻居,一个巷头,一个巷尾。上学时,又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那年,他的外婆从乡下带给他家一大口袋胡萝卜,是那种黄色近乎透明的,可爱极了。他让母亲送些给她家。她一见之下,竟欢喜异常。于是,她母亲便在每天煮饭时,洗几根放在饭锅里。蒸熟了的胡萝卜,酥软绵甜,入口,柔滑香嫩。她以为,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美味了。
见她如此喜欢,他便让他的外婆又送来许多,弄得她母亲倒有些不好意思。而他的娘笑笑,这有什么,老邻老居的,孩子们又是从小玩到大。于是,那些青涩的年月里,每到胡萝卜成熟时节,她便总可以吃到香喷喷,软酥酥的胡萝卜了。
后来,她和他都考上了大学,一南一北。每年,他总是请自己的母亲从邮局寄一些家乡的胡萝卜给南方的她。同宿舍的女孩子见了,以为那硕大的包裹里装着什么宝贝呢。一见之下,都笑了。说我们还以为是什么呢?这路远迢迢的,邮寄费都可以买许多了。可她温婉地笑笑,我们家乡的胡萝卜就是不一样。
他的信往往和他母亲的包裹同时到达。信中殷殷问候:胡萝卜好吃吗?生活上别苦了自己。仿佛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和她说话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大哥似的。她想起了上高中时,下了晚自习后,巷子前面有段长长的路,没有路灯。他每晚总是等了她,默默的,陪她一起走,将她送至家门口,他再回去。原来,这样的关心与呵护在那时便已生根。而她,一路走来,浑然不觉。他在信里说,只要你喜欢,我会一辈子守在你身边,让你吃到香甜的胡萝卜。
只是,再好的胡萝卜怎敌南国的美味佳肴。南国的香风丽日,曛得她日渐楚楚动人。她已喜欢上了南国的四季如春,而他,注定了要回到他的生养之地。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告诉她,她不想再回到冬天冷得要命的中原地带,她喜欢南国四季的鸟语花香。而他,笑笑,如果你真的喜欢留在南方,那你就留在那儿吧,我很惭愧,暂时没能力为你做这一切。
她,终于留在了南国。南国的椰风丽影化作梦乡深处的缠绵。关山遥遥,纵使再多的关心也只在时空之外。可她却又总在孤独失意的时候想起故乡的他,想起曾经的种种。
不久,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走进了她的生活。温文尔雅的性格,良好的家世背景。随着两人相处的深入,不知不觉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此时,她的身体突感不适。去医院检查,原来子宫里长了个肌瘤,要立即手术。但以后将无法再生育。是晴天的一记霹雳,震得所有的人都懵了。未婚夫幽幽地: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否保守治疗?主治医师说得斩钉截铁,病人的情况很特殊,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手术,而且必须越快越好。否则,有危险。
一个女孩子,花朵样的,却再没有了盛开的机会。以为爱情可以抚慰受伤的心灵,可是以往热情洋溢的未婚夫却似变了个人,更多的时候沉默寡言,电话也日渐稀少。一开始还问候着,慢慢的,一个星期也不见人影。电话打过去,总是说很忙,婚事也不再提起。
日子慢慢流过。南国的暖风依旧,椰影依旧。只是再感觉不到温度。她原是心高气傲的女子,遭受如此人生打击,又怎能以乞求的眼光向人?她主动约了他,告诉他希望和他分手。说话时是万箭穿心。她是多么希望男友坚决不同意啊。可是,伤感只在他的眼中稍纵即逝,看得她的心冰凉透顶。天长地久的爱情誓言终敌不过人世的坎坷。天不会荒,地不曾老,而一切,已成过往。曾经的风花雪月呵。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重新收拾心情。这温暖的南方于她已成伤心之地,再留在那儿,只是让心痛更深。而故乡,却是永恒的栖息地。
是谁说过,人,总是在永远失去之后,才想起往日曾挥霍和厌倦的一切,包括故乡,包括友谊,也包括自己的过去。阳光下,她想,这话说得真经典。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