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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走到楼下要上楼的时候,母亲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凝重看着我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当即呆住了,“什么事?”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父亲在家里摔跤了或者出了什么事。一阵莫名的惶恐。那是去年十一月初的一天。我
走到楼下要上楼的时候,母亲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凝重看着我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当即呆住了,“什么事?”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父亲在家里摔跤了或者出了什么事。一阵莫名的惶恐。
那是去年十一月初的一天。我去火车站接了母亲来。
“你孃孃不在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刚才你在开车,我没敢说。”
“就是十月二十四号。”
“那时候我不是在南京吗?怎么不告诉我?”使劲的晃晃脑袋,可是思维仍然回不到脑袋里来。没有悲痛,只有悲伤和黯然。然而,眼泪还是盈满了眼眶。孃孃,竟然消逝的毫无声息。
孃孃,是父亲同母异父的二姐。我们叫“孃孃”,也就是姑妈。从内心里来说,从来没喜欢过孃孃,但也从未割舍过那份亲情的心疼。一生坎坷,竟未善终。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这样一个春日的上午,阳光无比明媚,鸟鸣细碎。我努力用低头沉思来叩开时光之门,去触摸那些抚不平的枝节。
孃孃坎坷的一生源于她早年的经历和她自身的性格。这两者交织在一起,使她不断的偏出生活的常态,离幸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解放前,孃孃在国民党政府里做一个小职员,并加入了三青团。时间非常的短暂。解放后在小学里做了老师,并辗转于乡间。可以想见,这样的经历在随后的历次运动中会是怎么样的灾难。批斗、劳改、解职,直到最后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特务。精神上不堪重压之下,她离开了当地的县城,跑到了上海我二伯父家里。几天后,被公安人员抓回,却把灾难带给了我二伯父。本来,二伯父因为解放前在地下党交通站里做生意学徒,解放后读书进上海某局里工作,当时提升副处长的动议已经通过。这样未等宣布已经取消。而二伯母当时是俄文翻译,因出身地主家庭,运动中也未能幸免。对于这样的一些事情,零星的听父辈们说起,所知亦是甚少。
孃孃四十多岁时嫁给了我的姑父,一位小造船厂的工人,善良而老实巴交,没有什么言语,近乎木纳。两人婚后没有生育。本来,一些长辈想让父母亲把姐姐过继给孃孃,但母亲不同意,加上三伯父也反对此事,认为孃孃的所谓历史问题,会给姐姐带来不幸福。纵使是这样,姐姐小时候也会经常住在孃孃的家里,读小学的大部分时间里也是住在那里的。那时候,父亲母亲去,总是听孃孃的告状,说姐姐的种种不是。那样夸张的表情,现在仍然记忆清晰。谁也没有想到,姐姐后来成了孃孃最大的对头,更是最后的唯一依托。以天敌的方式成为最亲的亲人,世间很多事亦是如此。
奶奶去世之前,是和孃孃生活在一起的。奶奶是小脚,自我记事起,一直生活在一个杂院里,院子里铺着青石板。院门上密麻麻的布满铜麻光的铜钉,兽头里含着两个硕大的门环。上了年纪以后,奶奶搬到乡下和我们住在了一起,也短短一两年吧。随后就回到城里和孃孃住在了一起。不到一年,奶奶就去世了。虽然对奶奶没有太深的感情,那时的我还是大哭了一场。我对孃孃的不喜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因为我目睹了孃孃对奶奶的一些言辞和举止。当时的我惶然而吃惊,继而理解和相信了姐姐。
那时候,我正在县城读着初中。初一的上半学期没有住校,住在孃孃家里。经常要听她编排我母亲的种种不是,一些纯粹的子虚乌有。这样的习惯,伴随了她的一生,不仅仅是对我母亲,只要是在她生活中出现过的人,都无一幸免她的口诛。后来我在想,孃孃也不是存心要这样,只是一种无法控制的行为。种种不幸,早已让她心灵严重受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已填满了她的脑海,并牢牢的主宰着她的意志和生活。
那半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应该是灰色的。对于天性顽劣的我来说,那压抑的空间与坐牢并无二致。然,正是那段时间,孃孃让我养成了早晚刷牙的习惯,教会了我怎么样叠衬衫。住在孃孃家的日子里,每个月交十块钱的伙食费。若是应该交的日子过了,孃孃会催促我,令当时的我有些羞愧。那时候总是盼望着星期六的到来,放了学就可以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向着自己的家里飞奔。
那时候也会有一些温暖。学校开运动会,姑父会给我五分钱,让我买一块烧饼。烧饼炉子的气息仍然鲜活。有时候可以吃到一些水果。姑父钓鱼的本事也很好,经常吃到鱼。
到了第二学期,我坚持住进了学校。间隔一些时日,还是会去孃孃那里看看,听她说一些有的或者没有的往事。重复着,偶尔有一些增添,让你无法开口说离开。至今我也想不明白,孃孃是活在怎么样的一个精神世界里。
及至我去外地读书,南京的三伯父把孃孃和姑父接到了南京。从那以后,我和孃孃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只是每年的寒假回来,去梅山看望三伯父一家和孃孃。在学校的时候,也会和孃孃偶尔的通信。第一次读到“玉不琢、不成器”正是在孃孃的来信里。见面后分别的挥手里,已看见孃孃的流泪,看见她的正在老去。
学校里毕业工作以后,去看孃孃的次数更少了。不久之后,三伯父一家也迁往了上海。看望孃孃,就更多的成了父亲和姐姐的事。我也知道,对于父亲和姐姐来说,每次去除了亲情之外,更多的是责任,每一次也是一种折磨。只一两年的功夫,就听姐姐说起,姑父的腰很弯很弯了。并说起孃孃不给姑父吃饱饭。我没任何理由来相信姐姐的所说,更没有理由不相信姐姐所说。
突然的那么一天,说姑父去世了。对于一个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见过最后一面或亲眼目睹的人,说起他的去世总是让人难以想明白。就像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姑父的死。这更让人神伤。不由得更多的想起更小的一些时候,姑父领我去浴室洗澡,去看轮船下水。此后的日子,我时常的梦到姑父,鲜明的活着,在往小小的炉膛里添着柴火。姑父的去世,只有三伯父一个人从上海回到梅山料理了姑父的后事。这一切,连父母亲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虽然很是有些气愤,但总无法过多的腹诽自己的兄长。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考虑。
姑父去世不久,姐姐曾经去问过鬼婆子。姐姐说,刚一说起想问一个男人,鬼婆子就打着哭腔叫着,我的亲姪女儿啊!那一声叫的姐姐当时落下眼泪来。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多的事,难以用科学来解释。
第二或者第三年,三伯父费了不少力气,把孃孃接到了上海。先是住了敬老院,因为无法与敬老院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