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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户日子农家饭
农家过日子,历来讲究个俭省。坐落于渤海滩头以南,自古以来有“昌潍大粮仓”之称的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农家人固然兼收鱼盐之利,日子相对丰饶。然而古训铭心,即便有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老话儿,网罗耙子收
农家过日子,历来讲究个俭省。坐落于渤海滩头以南,自古以来有“昌潍大粮仓”之称的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农家人固然兼收鱼盐之利,日子相对丰饶。然而古训铭心,即便有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老话儿,网罗耙子收上来的鱼虾蟹贝,还是得效仿农家“老母鸡银行”的一贯做派,一筐一篮子地盛了,挑着挎着送上集市,好歹换些钱粮,以备四时八节人来客去,还有儿将女送、打墙盖房等一系列必不可少的乡村俗务,贴补家用的。印象当中,只有打了春的开凌梭鱼,以及桃花季里从入海口附近捞起来,归置进鱼篓仍然“扑棱棱”活蹦乱跳的银鱼,成了家的男女们无论日月宽裕抑或逼仄,总之只要是还能穿上条裤子,就少不得要遵循“行孝”的古制,锱铢必较地秤了,油盐酱醋地煎熟,敬意十足地端上老人们的饭桌,带契妇孺们亦沾光蘸些香喷喷的鱼汤儿下饭,却都笑眯眯地,想必总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至于顶盖儿肥的莱州湾特产石榴黄大螃蟹,还有一拃长短的渤海湾大对虾,早年间赶水节儿捉了,多是趁着新鲜,要远路风尘地用小推车推了,到南乡的粮食主产区兑换些口粮的。据说货到地头,一个就可以换到一大瓢瓜干,其效用十分硬通。缘于此故,即使耄耋之年的祖父祖母们,除非犯了昏聩垂涎三尺,轻易也不会主动开口要求尝上那么几次的。
此种背景之下,当地农家的饭食,千百年来亦形成了一套堪称独特的“规制”。譬如“小雪”封地之后,白菜萝卜那时皆已存储进恒温的地窖里。晌午饭时生起火来,主妇们打开窖子,顺手捞起一样儿,淋淋漓漓洗净,握了菜刀“咔嚓咔嚓”地剁巴一番,“滋滋啦啦”地下到锅中,管它少油寡料呢,总之是咸中出味,反正北海滩上的盐粒子垛鳞次栉比,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儿么。
待到汤汁中“咕嘟”声起,铁锅也热了,再在锅壁上拍打着贴一圈儿棒子面饼子。覆上盖垫,开起锅来,须臾便都就熟了。堂屋中拉开桌子,阖家老小一碗一碗地盛上,咬嚼着甫出锅的饼子,“唏哩呼噜”地倒也吃得热闹。日复一日,吃得俗了,精打细算的主妇们,也会隔三差五地在白菜萝卜中抓上一把地瓜粉条儿,小火熬煮得柔滑,美其名曰“领路儿”,算是改善伙食,老人孩子可谓“享用”得快活。
只是一早一晚,当家的菜肴算得寡淡,往往只是尖鼓尖鼓的一碟儿“椒子酱”佐餐。外加一大碗滚烫的棒子面粘粥,非年非节的,主食当然少不得地瓜、棒子面当家。农家自当年“霜降”节气酿就的那一坛“椒子酱”,取材主要就是当年收获的山东大葱。
加工之时,秋里干爽的过堂风已经拿去一些辣燥和水分。弃了一尺多长的叶子,剥出粗壮挺拔接近二尺长短的一段“葱白”,砧板上切作半寸左右的丁子,红艳艳的羊角尖椒剁成黄豆粒儿大小的碎屑,连同切好的葱段一起撮进硕大的和面盆,淋入酝酿得喷香扑鼻,却又齁咸齁咸的一罐子海产梭子蟹酱汤汁,搅拌匀和,即便封坛。
除此之外,更有过日子细详的巧妇,会在立冬前后腌渍上一坛豆豉,做法倒也简单。只须烧开那么一锅浓酽酽的花椒盐水,凉透之后,加些姜片、青萝卜丁儿和煮熟的黄豆进去,稍待那么一、两天的时间,即可咯嘣脆生地食用了。
此种极具地方特色的简便饭食,一辈又一辈的农人,千百年来就是这般沿袭下来,须一直“熬靠”到春暖花开,方才告一段落。“耕牛遍地走”的整个春季里,尽管历来称作是“青黄不接”的一段时间,然而体力活儿是日渐繁重起来。道不得个“人是铁饭是钢”,操刀掌勺的各家主妇们自是马虎不得。
俗语云“葱脖子蘸酱,越吃越胖”。物质匮乏年代,可见人们并无减肥概念,相见之后打个招呼,多为“见胖了哈,气色真好”之类。被问候者闻听此言,双目亦多呈弯月状貌,可知十分受用。春季里的酱主要有两种,乃是虾酱和豆酱。说起虾酱,就是海产的蜢子虾和毛虾。因其形成渔汛时产量十分汹涌,算不上什么贵重玩意儿,所以沿海的渔村往往涮了大缸,撮进适量的粗盐粒子任其发酵,并不去理会三伏六月天蝇虫飞舞时节,其实密封并不严实的缸盖之下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的。“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当地人积祖以来就是这么一番见识,反正到了老秋揭开盖子,那一股子“馥郁”之香,总会教人“馋虫”乱跳的呢!
提及豆酱,取材少不得黄豆,这是农家差不多等同于宝贝一般金贵的东西。一年当中人来客去,换油换豆腐有赖于它妆脸面不说,真正事有紧急,提出来大半袋子粜了,就是一笔不菲的进项。然而春来天长人饥困,开工的牛马们都要加些料豆哩!故而不出正月,当家的女人都得烀上半锅,放凉过后,仔仔细细地拿捏做拳头大小的一个个蛋蛋,垒进面盆,覆上数枝药香浓郁的蒿子,顶部蒙一幅细密的笼布,置于背阴处慢慢地酝酿着。
只待某一个晴暖天气,掀开布子,见到黄豆蛋蛋们生出密密匝匝的雪白毛毛,那时注水点盐搅拌直至适口,复又蒙上笼布,置于暖阳之下。倘若不变天气,只须数日,便会嗅见整个农家院落弥漫开来的酱香了。
等到杨柳树们柔嫩的叶子由鹅黄嫩绿日渐出落得油亮饱满,榆钱子萌生,那时委顿了一冬的春葱们亦发势起来,青白相间正是一年当中最肥嫩多汁的时分。房前屋后菜圃里拔上几棵洗洗,无论手中攥着的是窝头还是一页饼子,只要大葱蘸了虾酱或者豆酱,男女老幼们无不是饭量陡增,以一种涎沫横飞的姿态大快朵颐的。
荤腥紧俏的那些年代,庄户人春耕时节劳作一天,卸了犁耧耙杖倦意十足地迈进柴门,最妙不可言的奢侈,便是晚饭时分来上一顿蛤蜊咸汤了。出产于北部滩涂之上的这种浅海贝类,因其肥硕如斗,故而庄户人俗称其为“斗蛤蜊”。只要退去了潮汐,任是何人,携一柄不大的铁齿耙子,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即可轻轻松松地扒扠上一篓子来,因此串村叫卖者比比皆是,售价亦便宜得令人咋舌。煮开以后涮净泥沙,蛤蜊肉裹了面糊爆炒至金黄,取其白嫩嫩的原汁回锅勾芡,又开起锅来,再点缀些韭菜屑提味——如此这般的一大锅咸汤,据说早年间有的汉子每餐就能“咕噜”上六、七碗之多,下饭的小菜都节省了许多。
说话之间,但闻苍穹之下布谷鸟们声声相唤起来。干热的空气一阵疾似一阵地掠过白杨树梢,油亮的叶子们哗哗作响。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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