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坛琐记

（一）昨天下午，我的课是六七两节，顶着火辣的太阳，一点钟时就来到了学校，走进办公室，几位老班（学生对班主任的戏称）表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椅子上，他们的旁边各自站着一老一少的两个人，不用说，老者是学生的奶奶或爷爷，少者当然是令本老班头疼的调皮生。
“老师，您做点好事，伢他爸妈都到广州打工去了，我老天八地在家伺候他，没有哪一天不跟他说，要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他瞄不见眼的就跑出去玩，昨天晚上我找到十点钟，好说歹说才把他从网吧拉回家，您要我把他带回家，我只有豁出这条老命——”哀求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恫吓。
“不是我不要你地伢，你看他，星期一早晨迟到，我们学校规定7点钟到校上自习，他7点30分才来，第一节数学课，他就扒在桌子上睡觉，这么好的黄金时期就不听讲，到学校来搞么事，简直是读渴睡（书）。星期二中午12点30，全班76个同学，有74个同学在座位上安静的做作业，只有他在那里拉着刘凯说话，连语文作业都没交。上星期三该他值日，劳动委员张涛说他跑了，罚他扫一个星期的地，他只扫了三天就不见人影。今天上午，全班75个学生96元的资料费全交齐了，就他没交，我问他，他说把钱拿去上网用了一大半。何必拿钱打水漂呢？我想最好是把200元的补课费退给你，让他读技校去或者学一点实用技能手艺么事的还好些。”说话字字见血而又用心良苦。
停下手中批改作业的红笔，我用心倾听着，漫不经心地在一个学生做对的题目上大大地打了一个“住保蚁敫模床患傲耍咝缘淖饔茫梦椅薹ǜ谋洹?
草草的将厚厚的一堆作业改完了。我收拾着办公桌面，‖234445‖－－音源里传来悦耳的下课铃响声，就象一首优美的乐曲，让人充满遐思。正当我站起来欲伸伸懒腰轻松轻松消除疲惫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劈头而来：“乔老！别班的老师都到教室了，就我们班没人。”善于霸庄的老班谢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叫唤着——连续六年担任初三年级班主任，是校长最为信任的时间加汗水的典型代表。我无由分辨，匆匆夹起讲义赶往教室…
走进教室，一股难闻的汗臭味夹着热浪向我冲来，我的目光习惯性地在教室扫射了一圈，同学们呆滞的目光没有任何回应，我只得无奈地望望天花板，四台吊扇在天花板下无精打采地转着让人数得清楚的圆圈。
“上课！”我用提高八度的声音喊道。
同学们三齐六短地伸了伸身子，如患佝偻病老人的腰板，气流不畅地答道：“老－师－好－”
……
“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了《唐雎不辱使命》，唐雎用自己能言善辩的口舌，不畏强暴的勇气，大义凛然的气概，维护了安陵国领土的完整，是一位有胆识有才能的策士，更是一位流芳千古的英雄。你知道历史上还有类似的人物和故事吗？”
教室一片哑然。
"也许大家观看过刚刚热播的历史电视剧《贞观长歌》吧？"
“没－有－看－过——”
教室里一片哄然。
我走出教室，想缓口儿气，望着闪亮的白云，直视的阳光在空中不停的画着光圈，我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原来汗水已经在往下滴落，稀疏的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薄薄的T恤衫水淋淋的。凭着自己平日的积累，迅速在脑中漾出一首打油：
中天燿日蒸，密树躲仓庚。黄耳长投地，的卢频卧棚。潜鱼嫌海浅，学者盼风横。引颈期云到，犹来解火城。
擦干额头上的汗水，我重新走回教室。
“同学们，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今天的作业任务是——”
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
背诵唐雎不辱使命
（二）逐一检查完学生的背书情况，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17点30分，顾不得还有几个差生没有背熟，我还是宣布：没有背熟的同学，明天上午上课前到办公室找我单独背书；今天的家庭作业：预习26课，曹操诗三首。
刚刚浸染着火药味的办公室现在已经是悄无声息，一切安然无恙，只有躺在每个办公桌上的那一摞摞学生作业本在发出无声的抗议。在教室足足站了120分钟的我已经是疲惫不堪，一屁股塌在凳子上不想动弹，掏出茶杯想补充一下水分，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铅印通知：
乔老师：今天晚上7点，请你准时到本办公室参加会议并做好发言准备。
三年级组
某月某日
端详着面前这张沉甸甸的通知，我这颗已经与世无争的心又开始挂了起来，想到前不久挂在学校网站教师广场的那首《从教感悟》，我就不寒而栗。
那是放假前的一次散学会，坐在我办公桌对面的孙老一听校长长篇大论的总结报告就恹恹欲睡，为了驱赶倦意，拿出一张纸条，郑重的写下了从教三十年来的人生感悟：
流星划过三十痕，往事频频如眼云。有苦有甜无建树，无功无过有酸辛。春增喜悦秋增泪，愧对妻儿笑对心。莫道此生尽失意，平生夙愿不染尘。
难得孙老在繁重的教学之余还有这样一份舞文弄墨的雅兴，想到即将退休的孙老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教育，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寄托都倾注在了自己的学生身上，像一根蜡烛一样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在荣誉上唯有桃李满园，到头来还是落得两手空空，但在即将离开教坛的日子，仍然用诗歌来慰藉自己。为了嘉奖孙老，我随笔草写了曹操《龟虽寿》的句子：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谁知孙老看后，不以为然。然后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示意我要自己用心吟咏，写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迫于孙老的压力，再加上本人一向虚荣心十足，认为吟首把诗那不是小菜一碟，于是信口开河，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处处为家未是家，讲台三尺作生涯。一园桃李酬春意，两袖清风度岁华。醉卧危庐忧夜雨，徒存夙愿共朝霞。相逢莫问功名事，戏把光阴掷浪花。标题是：从教感悟。
孙老看后，马上竖起大拇指，一个劲的摇来摇去，口中不停的叫道：高，高，实在是高。还把头凑到我跟前，兴奋的说道：今天散会后，我俩AA制，将会议加班补助20元用它个一分不留。
说到做到，我俩找了一处专做学生生意的早点小摊，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瓶烈性散酒，另点四菜一汤。三杯小酒下肚，不觉已是飘飘然。孙老借机邀约下一个节目：喝酒就要喝个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