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无色的

我与三两好友相约，去远郊的山中小聚，在新年的第一天便急急上路了。
这山中有座古观，观中有位道人，年逾古稀，十年前曾经预言我与妻子如君会在三年后离异，时值1994年，巧得很，1997年的秋天，我们真的分居了。
可当时我听了，十分恼火，我与如君结婚三载恩爱得如胶似漆，尤其是我，一日不见她如隔三秋，怎会离开她？如君听了也生气，她是很安静的人，不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爱慕虚荣的女人。踏踏实实跟定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是她最大的愿望。
其实，我们分居，她也有责任。她与我冷战，冷的能冻死人时，我与倩倩仅仅刚发生一点意外，不过是公司老总和秘书常有的事。
再简单的人也应该懂得，这种关系最脆弱，天天厮泡在一起，难免有一失足的时候。可是平心而论，倩倩论长相，论品位，怎比得上做了付教授的妻，就因为倩倩过于平常，我才用了她。
但是，我妻如君实在没有心机，不我给时间，等不得我发现倩倩的毛病，等不得我烦她，就把我们的夫妻关系冻结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晚上，我为了赶写一份合同，工作到了九点，其实倩倩今天的事早就做完了，我几次催促她下班，她不走，殷殷地照料着我。一会儿端来一杯热茶，一会儿送来一条湿毛巾。谁遇上这样的好秘书也得感动不是？
妻曾建议我用男秘书，我笑她，那么没有自信？妻听了撇了撇嘴。的确，倩倩平常得不足以让男人动心，只有中学文化的她，除了会打字发传真，古今中外凡书上的事儿，她知之甚少，难怪妻撇嘴。
可是，她到底是女人，在这阴冷的雨夜，男人怎么能做出这么细致的事儿来？
还是如君有先觉，就在那个夜晚，我与倩倩果然出了轨。
我赶写完合同已经午夜时分，外面依然雨打芭蕉。我倦得歪在沙发上，想闭闭眼睛歇息片刻就回家。这时听见倩倩轻轻的脚步声，我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倩倩不语。没等我睁开眼睛，一个暖香暖香的棉团粘进我的怀里，是倩倩。
我从怀里往外推她，不想，她粘得更紧了。
一切一切在于是我小看她了。
一直到天朦朦亮，我醒来，屋子里面不见了倩倩，只剩下一片寒气。
如君。我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外奔去。
我妻一向安静，安静的我夜不归宿竟然一个电话也不打。只是在昨天晚上7点，我告诉她要在办公室赶写东西，回家晚些。她说了句知道了。至此，便再不打扰我，她有她的事业，她有她的骄傲。
从夜不归宿那天起，如君便如同冰做的一样，冷极了。她越是如此，我越是放不下她。不知是哪方的高人说过，女人，能把男人对她的热情搁在清淡的地方，日久天长地保持恒温，是难得的女人。
于是，我斩钉截铁的告诉倩倩，我离不开如君，你可以提要求，我绝不会离婚。
倩倩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终于决定要些补偿，去了另一个城市。
这期间如君提出离婚，我断然拒绝了。她也没有十分坚持，可依旧冷若冰霜，我再在她家住下去实在没有意思，我搬出去的时候，如君姥姥哭得伤心，她是一位退休教师，也是这个家的灵魂，一辈子相夫教子，事业家庭两不误，堪称传统女性楷模。我强忍悲痛告别而去。
心，时时在想着她。我也深信，我们是相通的，她亦会如此。
七年后的今天，我又旧地重游，一路上感慨万千，盘算着去拜访道家老丈，再问问我的婚姻会是怎样。
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到达时已是暮色苍苍。小小村庄依然如画般地安静，依旧被那条小河环绕着，依旧被山上隐隐可见的古刹守着。我的心一下子欢悦了，接着便是沉醉。
朋友们迎了出来，顿时小村舍里一片笑声。这里是好友青山祖父家的老宅子，多年没有人住，近几年他翻修了就在这里写作。
小屋子里面烧的很热，我们全是单衣打扮，坐在带有草味儿的新炕席上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在我与如君分居后的几年中，我的公司有了飞快的发展，情场失意后，必然会财场得意。如君那样深深地埋在我心里，一刻也难离去。虽然分居，七年了我们都没有结婚。如果她不是如此安静，我也不会有这么坚强。
即便如此，一个曾经有过那么温暖家庭的男人，七年了，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其中百味，可想而知。
想着，想着，我莫名其妙地燥热起来，心里一阵烦乱。正要出去吹吹凉风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大家都愣住，这里没有信号啊？我急忙打开看，是一条信息。
广告信息居然发到了这里？我边说边要关掉，手抖动了一下，一行字出现：姥爷心脏病突发，已入医院。
这是如君的姥爷，她在外公家长大，她不愿离开老人，婚后，我也加入这个大家庭。分居七年来，我怀念着这个大家庭，身心都倍受煎熬。
在我这次出发前，特意去看望老人，他还悄悄伏在我耳朵上说，，你可别碰上化成了美女的蛇啊。
毕竟是近九十岁的老人，发生什么突然事情都是预料之中。心里纵然有准备，我还是慌乱了。再着急也是枉然，从这里回北京是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必须要等天亮才能走。
众人都试着自己的手机，希望能帮我叫通，但都无济于事。
青山拉了我一把，我们到了外面。
我们还是去覌里问问吧。是凶是吉听他怎么说。他与我耳语一番，不由分说拉了我就走。
山不高，很快来到那古刹。覌内古树婆婆，天上寒星闪闪。这样晚了，真不知青山怎样请出老先生。他进去片刻便招我进去。
殿里一片蜡烛的光，虽然空旷却暖暖的安详。什么人到了这里，心也会静下来。
但见烛光后面，那位老者正端坐着看书。看去人比七年前略显清瘦，双目依然炯炯有神，越发显得道骨仙风。
我上前去躬下身，说，这样晚了还来打扰，真抱歉。
老先生抬起了头，看定我。
他缓缓放下书，问道，老人家今年八十四？我立刻报上生辰八字，静待不语。
老先生慢慢地闭上眼睛。
过了腊月初二就没有事了，再过初六入了狗年正月越来越好，没有大事，放心。
说话时他的眼睛仍旧闭着。
那今天是？我问。
农历腊月初二。他一字一句地说。
那今夜？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你不要回去。
为什么？
平添麻烦。
我险些跳了起来。为什么？
他依旧沉思，然后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