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作者:桑织时间:2025-01-09 01:52:17热度:0
导读:一个晴朗的秋夜,圆圆的月亮从东方升起,先是黄黄的、红红的,随着向上移动,渐渐变白,等到升起在东南角的大槐树上空,已是一轮十分皎洁的白玉盘。夜空并不黑,而是暗蓝,被升起的月亮照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天上
一个晴朗的秋夜,圆圆的月亮从东方升起,先是黄黄的、红红的,随着向上移动,渐渐变白,等到升起在东南角的大槐树上空,已是一轮十分皎洁的白玉盘。夜空并不黑,而是暗蓝,被升起的月亮照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天上飘着两片云,在灰蓝色天空的衬托下,像两张银色的天鹅绒毯子,柔软、细腻,被透明的夜色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这两片云慢慢向月亮靠近,被月光照得如同两块发亮的云母石。但它们并没有罩住月亮,而是从她身边飘过。月亮已经升起在高空,放射出银色的光辉,溶溶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到大地上,倾泻到一座整洁的农家院落。
院子的一角有棵老槐树,枝叶已经稀疏,它把月光筛落在附近的屋顶、房檐和静悄悄的窗户上,沿着院落墙根种着一排高高的瘦菊花,浓密的花丛顶着透明的月光,投下窄窄的阴影。院子中间晾着一堆秋收后剥下来的白色的苞米皮,在月光照射下,白花花一片。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刚刚安顿好两个孩子,等他们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推门出来。她走到院子中的苞米皮堆上,盘腿坐在一个矮矮的蒲团上面,伸手把周围的玉米皮都扒到身边,敏捷地从中拣出几片大而柔韧的,开始编织蒲团。她这是给年近七旬的婆婆编蒲团。婆婆平常喜欢打牌,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盘坐在矮矮的小桌四周,逍遥自在的消磨时光。婆婆不喜欢坐小板凳,小板凳坐久了会硌得骨头疼,不如宽大有弹性的蒲团坐着舒服。正好,秋后剥下来许多苞米皮,晾晒干后,拣出一些洁白、柔韧的来编几个蒲团。
以前,人们穷,连小木凳都舍不得买,就用苞米皮、麦秆之类的东西编织蒲团、座垫、草帽什么的。蒲团可高、可矮、可圆可方、可大可小。座垫可薄可厚,形状更是变化多样。逢到出门看戏聚会时,你会看到老老少少大部分人都抱着或拎着个蒲团来了。现在农民富了,蒲团也就濒临绝迹了。她的手很巧,在娘家时,就学会了编苇席、蒲团、草帽之类的东西。现在人们有钱了,什么都可以买,并且都是现代化的新东西,苇席、蒲团、草帽都快变成古董了。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丈夫在外工作,为一家公司跑业务,很能挣钱。他人虽精明,但心底极好;脾气随合,但极有主见;话虽不多,但句句在理。她与丈夫俩人非常要好,结婚十几年,从未争吵过。丈夫很能体贴她,每次回到家里,都抢着干家务,好让她休息休息。家中有婆婆和两个上小学的儿子。她与丈夫都希望孩子们长大后能成才,做一个知识分子。他们俩生长在“文化大革命”的时代,没能受到良好的学校教育。但他们是聪明人,能够理解知识与学问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她在家除了干干农活,就是干家务照顾好孩子们的生活,让他们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生活环境。俩个孩子也争气,在班级总是名列前茅。农闲时,她偶尔也帮人干些加工的活儿,比如缝纫之类的小活儿。那时,婆婆就帮她多干些家务。他们的日子过得又快活又平静。她不羡慕人家拼命地去挣大钱,买汽车盖洋房。她只一心一意地培养俩个孩子、照顾婆婆,挂念在外的丈夫。由于丈夫挣钱多,再加上她的勤俭持家,他们已盖起了四间很漂亮的新房。孩子们那么懂事,学习又好;婆媳关系又融洽,她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的日子如同在天堂。
这不,今晚闲来无事,看到外面月光正亮,就想到院子里的苞米皮已经晾晒好了,正好编蒲团和坐垫。虽然坐垫可以去买,但她觉得自己有东西有手艺,何必去买呢?况且把这些洁白又柔韧的苞米皮当做柴烧了,未免可惜,更重要的是,她喜欢编织时的那种感受、那种心情、那种专心一致的浓浓的生活气息和眼看着一件漂亮的作品在手中诞生时的喜悦。何况在静悄悄的夜里,在皎洁的月光中编织,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极美的感受。
她坐在苞米皮堆中,侧对着月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扭动,洁白的苞米皮尖顶着月光在她怀中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颤动。蒲团的底座很快编好了,圆圆的像一个扁扁的大月亮。她接着往厚里加编,为了编得密实,她两只手非常用力。就这样,她编织着,编织着。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她,抚爱着她,使她显得很美。乌黑的短发油亮、细致,几缕参差有致的头发帘斜斜地覆在凝脂般的额上,发尖随着她的用力而微微抖动。修长的眉毛在月光中像淡远的青山。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鼻梁挺秀,鼻尖微翘,轮廓分明的嘴唇稍稍抿着,嘴角的线条非常优美。月光明亮地照着她的半边脸,如雕塑一般清晰地勾靳出她面部动人的侧影。她的肤色在白天透着健壮的微红,但在月色溶溶里,显得白净、细腻而光滑。她的从脖颈到肩部的线条特别优美、流畅。月光好像醉了,更加明澈地泼洒在她头上、脸上和身上;月亮好像迷了,痴痴地伫立在幽蓝、广漠的夜空,把温柔的月光投向人间,投向这座农家小院,投向这个美丽的女人。
她专心地编织着、编织着,终于,一个薄厚适度的蒲团在手中诞生了。她双手把蒲团端起,转着把四周瞧了一遍,像欣赏一件杰作。那蒲团编得细致、均实,在月光中显得白净、光洁。
她放下蒲团,伸了伸腰,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有秋天的促织鸟在一声远一声近的吟唱。侧耳细听,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极轻微的、模糊的声音,有点像火车的轰鸣声,忽隐忽现在深沉旷远的夜里。
她的头脑本是一片清明、安详,像今晚的月亮。当听到这种夜从遥远的地方送来的模糊的声音,心底便泛起一阵不可名状的波纹,是思念?是向往?她想起了出差在外的丈夫。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月光为她照耀,蟋蟀为她伴唱。她又拣起几片苞米皮,想编个坐垫。她的手在熟练地编着,而心却陷入了回忆之中——
每次丈夫从外面归来,总要带回一些报纸、杂志和书。孩子们对爸爸买回来的书很感兴趣,除了做功课,就沉浸在那些少年读物中。连她都受了孩子们读书热情的感染。冬闲季节,夜静静的,孩子们在灯下学习,她便坐在一边看书,什么小说、散文甚至诗歌,她都看。她从书中找到了许多自己感受到、体验到、想到而又表达不出来的东西。她渐渐地爱上了读书。她读书不贪多,只是一点点地读,一点点地琢磨、消化,把书中的精义跟自己的经验和思想融合在一起。所以她读书读得精、读得有味。她对书的好坏有很强的辨别能力,虽然对此她并不自信。她对事物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理解,读书时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