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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自父亲退休后,父母便来到城里随了我。他们都是从苦中熬过来的,落下了一身的根子,一上岁数,五花八门的病便如火山爆发般一起涌了出来,再想到哪儿那可就不再是抬脚就走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儿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随着
自父亲退休后,父母便来到城里随了我。他们都是从苦中熬过来的,落下了一身的根子,一上岁数,五花八门的病便如火山爆发般一起涌了出来,再想到哪儿那可就不再是抬脚就走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儿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随着年数的递增他们竟然越发地思念起乡下的老家来。
父亲弟兄三个,老二高中毕业当了兵,转业后留在了县城;老三百炼难以成钢,钱花了无数后最终无可耐何地还是务了农,然而心在曹营心在汉,不久又随着打工潮去了北京,嘿,没诚想竟然在那儿生根花了芽。自从父亲转正后去了镇上中学之后,我们在老家也就再也没有了亲人。我们姊妹不少,五六个,可男孩儿也就我一个。在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由于没人干活,我们理所当然成了“眼子头”:父亲一天到晚守在学里,四个姐姐又小,七八亩地全落在母亲那柔弱的肩上。然而母亲勤劳,手脚又麻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庄稼与别人相比还是略胜一筹,谁不眼红呢?瞅眼不见便要偷。捡到盘里就是菜,谁个会跟钱有仇呢?可是人家偷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呢?母亲便不依,吵架便再所难免。印象中,母亲骂街似乎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就要吆喝一次。
好不容易出来,还想谁呢?我实在想不通。然而架不住唠叨,于是便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携妻带女驱车送他们去圆那个梦。人老恋故土池鱼思故渊,如果我老了,我还会想起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么?如果女儿长大了,她还会知道这个地方么?人生仿佛就是一个越飞越高的风筝,而生你养你的地方就是那牵着你让你飞得再高再远也总也摆脱不了的绳索。
老家位于鄂西北的黄土岗上,是历史上有名的旱包子风口子,虽然穷,然而却是一个名人辈出的地方,据说仅县级领导就不下数十人。老家有一块叫“臭石头”地方,据说因一块天上掉下的陨石而得名,那时是老家专埋死人的地方。孩提时,我们常在村口玩耍,天一落黑,我们正玩得兴起,便常有人出其不意地大喊“鬼来了——”我们便要惊慌失措哭爹喊娘地往村子里跑,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一条腿。记得那时“臭石头”离村口很有一段距离,可谁知在给爷奶烧罢纸后我刚略一加油门,盘算着无论如何也得个上十分钟,可谁料车轮还没刚动父母就大喊:“过了过了——”赶紧踩刹,定睛一看,却已到了村西头。只得调头回转。
老屋在村前头中间,又宽又长的寨河白带子似的绕门前而过。矮子当中挑将军,虽说黄土岗上相对而言都比较贫瘠,然而我们这个地方却好,又是一个南来北往的要冲,无论是土匪还是旧军队隔三差五便要光顾,于是便挖了寨河修了寨墙,架上了小炮。一有个风吹草动,四乡五邻便拖家带口涌了过来。要是哪个不识相的胆敢过来,那犁华片打啐做成的炮弹即使不要他的狗命也一定会给他留下惨重的记忆。可别小看了这护卫一个小村子的寨河,其实它的宽却并不亚于县城的护城河。
这寨墙在除四旧中被夷为平地,而这寨河却依然像一位牙都掉光了的老人嘴一瘪一瘪地不厌其烦地向一代又一代的人们诉说着当年的风光。
也不知谁的分配,或许是习惯而然吧,夏天的晚上,全村的爷们儿便聚到了村东头,天南海北海侃神聊,而大姑娘小媳妇们便不约而同来到了我们家门前,也不管我们是否吃了喝罢,衣服一脱便扑扑腾腾跳了下去,全然不把我这个半大小伙子放在眼里。我便羞红了脸低着脑袋往院子里冲。我们的院子其实也并不小,记忆中似乎还有些大,半大不小时,我常常随父亲去河边挖土拉了回来夯院墙。才改革开放,生活虽然很有起色,然而娱乐活动却依然十分单调。记忆中唯一的盛况便是听刘兰芳播讲的《杨家将》《岳飞传》。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管你正干什么,一到十二点半就会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计聚到收音机边。在我们一再要求下,母亲也给我们买了一台,红灯牌,不大,犹如一块砖头。我们如获至宝。然而效果却并不好,那播放这个节目的地区台常常不知所踪,任我心急如焚左调右调依然不会大发慈悲改有所改观,我便大哭着小驴似的满院子打滚。
“就这。”父亲说。
“还是那个样。”母亲心情特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母亲干了一辈子农活,早已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我们推车而下。门还是那个门,院墙还是那堵院墙,院子里的果树依然还在那个位置……
父母兴致勃勃,我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会是我们的院子么?乎地一下怎么变得如此狭小了呢?这可不是一般得小,似乎连城里我们那七八十平方面住宅的客厅大还没有。回转头,寨河一下子又涌进眼帘。这会是我们的寨河么?它是如此得狭小,就像一条小水沟,不仅仅是窄,而且还浅,就那么浅浅的一汪。我们夏天怎么能在里面游泳冬天怎么能在上面打砣螺呢?眼前又浮现出小时的情景来。那时我还不会游泳,连狗爬都不会,而同龄的孩子却都早已是浪里白条。怎么办,让父亲教么?一天到晚连影子都少见;让母亲教么?除了干活,母亲又会什么呢?于是我便自学,就在那东头的桥头,从狗爬练起,就像一个扇面,先过了那个边,一点点一点点最后竟然能从这边游到了那边……
“你怎么了?”父亲一回头看到正在愣着的我。
“这不是我们老屋吧?”
“怎么不是?你小时不是还常常在那棵梨树下打滚么?”
“我记得这院子不是好大好大的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小了呢?”
父亲一下子笑了:“这是因为你眼界变大了的缘故。天天生活在大城市里,见的听的哪样不是大的呢?就连你们的手脚不是也变大了么?人啊,就应经常回忆回忆过去,要不,恐怕连自己姓什么也都会忘记了。只有回忆过去的不易才能珍惜现在的所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