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山的暑假
远山把花牛牯子的鼻绳扯着,一双小手紧绷绷的,还是拗不过这头犟牛,扬嘴伸向那嫩绿的晚稻禾苗,狠狠的咬噬,且是连续动作,三五蔸靠近田埂的青禾,留下残缺的啃痕参差不齐。远山舍不得扑打手中的竹枝子,虽然短小,
远山把花牛牯子的鼻绳扯着,一双小手紧绷绷的,还是拗不过这头犟牛,扬嘴伸向那嫩绿的晚稻禾苗,狠狠的咬噬,且是连续动作,三五蔸靠近田埂的青禾,留下残缺的啃痕参差不齐。远山舍不得扑打手中的竹枝子,虽然短小,但摔打在结实的花牛牯子的背心上,却是很有震慑力。通常偷嘴的耕牛背心和鼓邦邦的肚子上,都会赫然印上深刻的鞭痕,给牛长记性。在屋场的路口,村子里专门收购和屠宰牛的二黑,头上长着个抱鸡婆窝,身上的外套总是油腻腻的,几乎都起了硬币厚的壳,也许这就是牛贩子的职业相,朝远山喊:小鬼,咯头牛牯子卖不卖?
远山没有搭理二黑,使劲绷着牛的鼻绳,生怕这个讨厌的牛贩子牵走自己心爱的花牛。远山晓得二黑一天游荡在十村八里,目光碰上健壮的牛牯子,炯炯有神,好比男人看见丰韵的少妇,眸子燃烧着异样的光芒。好多和蔼可亲,干农活正当旺的牛被二黑蒙着眼睛宰了,还往牛肚子里猛灌水,撑得牛肚子老高老高。
二黑又扬声过来:眼下,价格挺着呢。特别是黄牛俏得很。
远山恼火了,尖起嗓门嚷:卖你娘的祝∫痪浠耙枚诨伊锪锏敉纷吡恕?
远山非常着迷花牛牯子肚兜上的几朵粗大的花,像素白纯洁的萝卜花,使得他的牛在众多的牛中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自己和放牛娃打闹撒野,玩得忘乎所以,在夕阳西堕炊烟袅袅的暮色里,远山一眼就盯见了啃青草的牛,肚兜上盛开着萝卜花的牯子。萝卜花就是牯子的名字,远山牧放着在沟沟岔岔的草坡上,乡亲们都晓得,那是远山的牯子。远山放了暑假,每天一大早就把花牛牯子赶出牛栏,奔向青色的草坡,让它在那里饱餐。远山低头捉草丛中的蝗虫,先用牛鞭搅动草丛,把露水中的蝗虫惊吓得振翅俯飞,远山尾追其后,轻手轻脚凑近蝗虫的落脚点,双手捂拢闪电笼罩下去,把蝗虫生擒活捉,用马根草的茎串起来,把蝗虫的肚子挤破了,带着一股臊味和草汁味,远山觉得并不难闻,这才是沉浸自然所掏出来的味道。远山的牛鞭抽碎了草叶上沉睡的露珠,还有包裹着的漫天寥落的星子。远山早晨捕捉的蝗虫,可以充分利用为上午钓青蛙的诱饵。远山在抓蝗虫的间隙,拿眼睛瞟了瞟牛,要管它是否溜远了,毕竟放牛是头等大事。当木匠的父亲在放暑假的第二天,给远山笑着许愿,远山,我的乖,你上点心,把牛牯子放得壮,开学我给你买一个背背佳。远山放牛就比以往起得更早了,天刚麻麻亮,远山和花牛牯子披星而出,身影渐行渐远在鸡鸣犬吠里,当木匠的父亲得意的笑了,在远山母亲的胸脯摸了一大把,说,你的崽牯子和牛牯子不碍我俩的事了。没有放暑假之前,那头花牛牯子就是远山母亲的职责,远山父亲想在五更晨起搞点欢爱的事,被远山母亲一句话挡了:牛牯子想吃露水草了。远山父亲急了:你莫小气,我也到外头吃露水草,信不?远山母亲用食指顶着自己男人的脑门,说:给你一个胆,谅你也不敢!
远山想背背佳想疯了,尽管是在乡村小学读书,班上的同学父母大多都远走他乡,正月还没有过完春节,就卷起行囊,买着疯涨的车票,挤上出乡的车,摩肩接踵摇摇晃晃,去他乡挣票子。留下满村的孩子和老人,还有一村子的呆滞的目光和空落落的屋场。孩子上学,家长都是步履蹒跚的老人,瘦削的像竹枝的手,从怀里排出来的的是耀眼的红票子,老师说要加收七八十块钱补课费,老人们是欣然同意的,不讲二话。要是在以往,那为了一分钱尖出油,喋喋不休。父母在外头闯天下的,对家里的孩子是舍得花钱的,只要孩子想要的,哪怕就是从打工所在的城市,想方设法求购相符品牌和型号,不远千里邮寄回来。远山读三年级了,班上同学起码有一半背上背背佳了,课本装在里面,走的齐腰收腹,走得挺胸抬头,舒适贴体轻薄,远山羡慕死了,给当木匠的父亲缠了好几回,回答总是遥遥无期,买背背佳的事,在这个家里也无疾而终。但远山心里一直搁着这件事。刚放暑假,父亲的一若千金,重新燃起了远山的希望。远山侍奉那头花牛牯子就更加精心和勤快了,假期是短暂的,牛膘长足了,父亲眼见为实,背背佳才不会落空。远山对屋角的黄豆缸上心了,每天早起趁父母还在酣睡之际,顺手从豆缸里摸几把豆子塞进口袋里,边摸边哼着欢快的歌儿,以便掩盖自己偷豆子的响动。远山蹦蹦跳跳象小鸟出林,来到牛栏前,用一小撮嫩草逗开花牛牯子的嘴巴,快捷地把黄豆往牛嘴巴里送。一把黄豆点亮了花牛的目光,一口粗大的牙齿来回打转咀嚼着圆滚滚的豆子,“咔崩咔崩”的响。远山翻出兜底,给花牛过目,才扯出牛栏门的竹箅子,为花牛套上控制它发疯的鼻绳,攥在手里,人在前,牛在后,踩着晨曦浴着朝晖,缓缓向南山草坡趟去。远远的,南山的后边悬浮着一枚鸡蛋黄,吃力地望上升。徐徐清风,丝丝刮着,天光怜惜着远山和他的花牛,把毒花花的暴光暂时藏了起来。
南山是一座青草丰茂,鸟鸣蝗窜的不大不小,不敞不陡的林子。一般本村的牛,为数不多的几头牛,南山是最理想的牧场。特别是暑假一放,放牛的大都是娃们,彼此纠集在一起,制造着无忧无虑的欢乐和偶尔的儿童世界的纷争,尽管是群落的冲突,但雨过就是天晴,矛盾解除是短时间的事情。远山的伙伴,几乎都是山,谁叫他们都出生在崇山峻岭的丘陵地带呢,远山一口气可以呼朋引伴聚集好多山,青山,连山,满山,福山,宝山。远山和连山玩得最投机,关系最铁,死党,好吃的一粒糖果可以磕断成两半,一人嘴里衔着半粒,津津有味滋滋带声,慢慢的消融可以抵半个早晨。远山自然是最早抵达南山脚下的草坪,撒手花牛的鼻绳,让花牛四蹄扬欢,一副馋嘴追随着青草的尖嫩和密集。远山这时候侧身四顾,发现还没有伙伴牵牛来,连山也不见影子,心里有一种惧怕感陡然而生。听老人们说,南山是埋了好多硬骨头的,那年月在这个不显眼的山头,在课本和电视里见识过的八路,和日本鬼子打了一仗,惨兮兮的,双方都死了好多人,最后是就地掩埋的。就在山的背后靠近公路,上面来人修了一个纪念碑,麻花花的石头,一头钉进土里,一头伫立在萋萋芳草里,孤零零的。一想起那些白森森的骨头,远山更加毛骨悚然,连握牛鞭的手心里汗涔涔的。
“远山,你发么子呆?”连山赶着他的牛冲冲而来。
远山见了,嘟哝着:死鬼,咯时候才露脑!
连山年龄比远山大两岁,胆子却比远山粗得多,前者是拳头,后者是黄豆。那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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