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把结婚照递给我，像电影剧照，眼前一亮！“呵……”照片上的儿子油头粉面，西装革履，挺胸抬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平日他那青春的神韵，被装出的假笑和做作的神态代替了，看上去很不自然。再看儿媳小姗，化妆后的面容遮去了青春的肌肤，那双不算大但很秀气的眼睛，被假睫毛和眉笔涂抹得像商店里的布娃娃。为了照出幸福神态，她也装出一脸的假笑。
“唉，还不如本人漂亮！”我把照片递给儿子。
小姗在一旁悄悄地笑。
“结婚照嘛，就得打扮一下。”儿子无所谓地说，把另外几张收了起来。小姗轻声问我：“您说哪张最好？”
我笑笑婉转地说：“妆化得太浓了，自然一点就好了。”小姗说，“照前要化两个多小时呢，脸上涂抹四回才算完。还要梳头、戴假发、这一套结婚照两千八，三个化妆师！”
我听着唏嘘摇头。
儿子的结婚典礼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了，结婚后他们像所有的夫妻一样，在恩恩爱爱中伴随着打打闹闹。吵闹时最先受害的是结婚照。那次我捡起撕碎的照片，不住地叹息。大礼拜，我坐在他们中间调解，即不能训斥儿子，也不能指责儿媳妇。我把自己的结婚照拿出来，对他们讲讲我们结婚时的潇洒年代。那是1968年，那时还没有彩照，我和丈夫走进照相馆，没做任何化妆，穿着“文革”时期我们最喜爱的绿军装。丈夫的军装领口已经磨损，我们胸前佩戴着毛主席像章，这是我们幸福而自豪的时刻。照片上我们笑得那样甜，那样自然，仿佛心底蕴藏着无比的幸福！
小姗接过结婚照仔细地瞧，赞口说：“真不错，不化妆也挺好看，真年轻啊！”
我给他们讲述了结婚的意义，告诉他们勤俭是幸福的基础。我回忆说：“我们把两张单人床合在一起，一张二屉桌，两把椅子就结婚了。那时我们连手表都没有，自行车还是结婚以后省吃俭用才买的。哪像你们现在，结婚要办婚礼，穿婚纱，坐小汽车。那时做件小棉袄，穿在身上一样幸福。这一天我睡得很晚，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青春时代。在贫穷的年代，锻炼了我们艰苦朴素的品质，以苦为乐，以苦为荣。我与小姗讨论什么是幸福，我说幸福是一种体会，不是金钱能买到的。
小姗点点头，她在默默地听我讲述。
我轻声问：“你们是不是为花钱吵架了？”
“上个月我想买件皮大衣……”小姗委屈地低着头。
我望着她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心想，年轻人追求涂抹后的青春，总是留不住青春。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能够以朴素为美，是艰苦奋斗的时代造就的。我们懂得珍惜，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望着自己的结婚照，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我对小姗说，“二十多年前，我们不懂得打扮，我们也很年轻；我们没有钱，幸福的感觉并不少。幸福在于憧憬，你憧憬着幸福，幸福就会充满心间。”
小姗不住点头，她的笑容自然了，仿佛告诉我，妈妈是一面镜子，我今后要常常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