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呼吸声

冷空气南下。原本就灰蒙蒙的小城更加的萧索，街道上寥寥无几的大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在冰冷的大风中无助地挥舞着丑陋的树枝。
我是唯一等公交车的人，也是这个小城里唯一光鲜亮丽的女子。生活在中部的中部的小城里的女子就像小城本身一样，用朴素的一切掩饰着自己的美丽。刚来这里的我，着实被这种色调吓了一跳，有点害怕在这里一年的时间会将我改变成什么样子。
和远远同居了两年，感情渐渐冷淡。还没有结婚，我不甘心日子就这么平静下去，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后，申请调来这里工作。然而这个时候的距离还能够找回美吗？
租了一间屋子做我临时的小窝，工作之余就整天上网，和无聊的人在无聊的游戏里打斗。我不是被网络毒害的人，只是需要网络来麻痹自己。几天以后，远远开始向我认错，可是为什么面对面的时候，他不肯低下骄傲的头呢？我不想很快原谅他。

公交车叮叮当当地驶来，很破旧，每一个零件都随着路面的起伏热烈的摇摆着。上了车，我的心开始紧张地跳动着。也许是因为这辆车，也许是因为这第一次和网友约会。
当我第一次在这个暖色却孤独的房间里上网打牌的时候，就遇见了“无聊老男人”。个人说明是抄袭的，很俗气：我穷得只剩下钱了。我忍不住想嘲笑他，于是给他发去消息：“你应该是无聊得只剩下时间了。”他回“呵呵”两字，然后加我好友语聊。
无聊的人遇见无聊的人，发生的是不是无聊的故事呢？
熟悉的南京话包裹着些许暖意传递过来。27年的精彩人生让他有说不完的悲伤和快乐。我喜欢听故事。以前每天晚上我都缠着远远给我讲故事，可是远远的故事永远只有第一段，第二段以下需要我在他的呼噜声中自己想象。
当听完第三天的故事说“晚安”的时候，我突然沉默了。一个人的房间有些凄凉，呼吸也觉得孤单。听着千里之外的那边倒水喝茶走路咳嗽的声音，我才能摆脱寂寞。他问了三遍：“怎么不说话了？”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
他不再问，也没有终止连接。我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轻轻的，缓缓的。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我被闹钟吵醒，但不是我自己的闹钟。接着就听到他的声音：“起来了，要上班了。”心里顿时暖暖的，于是在出门的时候给了这个小城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电脑开始昼夜不息，我开始习惯戴着耳麦入眠。

这个小城实在太小，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可以跑遍全城的街道。很快就到站了，看着车门缓缓打开，我迟疑着。
远远向我认错，却不愿意来这个小城陪我。我知道，他放不下前途无量的事业。可是，他能够放得下六年的感情吗？我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无聊老男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已经不想听了。其实故事本身对我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只是需要别人的存在。
我哭着说我和远远的故事给他听，他没有任何评价，让我觉得很无趣。
我们开始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打牌、打字。
然而任何网络故事似乎都不满足于沉寂在虚幻之中。
一个星期之后，我错点了他发来的视频连接。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一脸诧异一头乱发的我，又看见一个一脸阳光一头短发的男人。这个男人裂开嘴笑得很开心，低头打了一行字过来：“美女版萧峰啊！”
我没有笑。伸手关掉了视频。关掉了电脑。这一夜，心里很乱，却不知道如何思考。
第二天，刚打开QQ，他的黑白头像就一直在闪动。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看了一下。内容很简单，他说他会比远远更爱我，他还留下了手机号，说他来陪我，让我后天中午十二点去火车站接他。他说的后天，就是明天。
晚上，打电话给远远，听到他焦急的一声“老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远远很有耐心地听我哭完，轻轻地说：“老婆，我们结婚吧。”
我想欢呼雀跃的说好啊，可是，我却选择了沉默。

“有没有下？”司机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车门边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我迈开了脚步。
嘈杂的火车站里，来往的都是满脸倦容的人。即使是年轻的脸上，也有生活留下的痕迹。我迟疑地站在角落里等待，心里有一点点的紧张。然而更多的是不安。
我的确是一个害怕寂寞的女子。可是随便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就可以不寂寞吗？更何况，我根本不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网络是一件神奇的外衣，可以让每个人演绎自己想要的个性，但是遇到了现实，这件外衣就无所遁形了。
当然网络中也有真实的人，或许他真的可以给我想要的幸福。但我可以冒险吗？我可以用我和远远六年的感情来做一次赌注吗？
正想着，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寻声看去，是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被旁边的阿姨刚刚抱起就哭了，阿姨赶紧又交还给宝宝的母亲，孩子马上就不哭了。
远远常说，等以后生了小宝宝，我依然是家里的大宝宝。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让我幸福。他的故事固然精彩，可是故事总有讲完的一天。也许他真的可以比远远更爱我，可是我还有六年的时间去检验他的天长地久吗？他的确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暖，然而我需要的仅仅是标志存在的呼吸声。能够让我的眼里饱含着泪水的人，才是我最爱最在乎的人。
以最快的速度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决定和远远结婚，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