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钟
作者:究讨时间:2024-11-12 13:43:31热度:0
导读:一夜很黑,有空洞吞噬的感觉。星辰微妙,像弱小的不同时刻的心跳。她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睛闪着幽然的光线,像星辰。轻微的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出,像树叶被风吹落,在地上翻卷。她知道是一只弱小的、憨态可掬的、腿脚
一
夜很黑,有空洞吞噬的感觉。
星辰微妙,像弱小的不同时刻的心跳。
她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睛闪着幽然的光线,像星辰。
轻微的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出,像树叶被风吹落,在地上翻卷。她知道是一只弱小的、憨态可掬的、腿脚不稳的小猫出来散步,它吃掉了一大堆猫粮,喝干一瓶盖开水,肚子是滚圆的、下坠的,几乎拖到地面。它的腿太短,身子太过肥硕。毛是长的,细白的,像毛线。
它呼呼喘息,像一个不胜体力的孕妇,隆着滚圆无法走长路的肚子。
它在消化自己,争取让滚圆的肚皮下去,它才能正常呼吸并睡眠良好。
她的思路被一只冥冥中要走向她的小动物打断,有轻微的声音走进她的心脏。她闭上眼,结束一天来长久而不胜其烦的思索。窗口有冬日冷冽的风,她缩进被子里,像一个包裹。终于温热的、喘息的,柔软而酥痒的小身体散步归来,走近她贴近她的脸,几根长长的胡须擦过她的嘴角,她感受它蜻蜓点水般的触吻。瞬间柔滑的、毛线般的、肉球一样的身子挤进她的腋下,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孩子。它肆无忌惮地伸直四肢,幼小的脑袋搭在她的手臂上,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想必是累了,甜美的像夜晚的钟声,它跟她那么像。
她在一家外企上班,是个人事主管。性格寡言,不善辞令。与她炫目而富有气质的外表不大相符。美丽的女子,往往有善变的表情,喜怒哀乐,皆都是渲染的、明目的、容易被人识穿的。她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无法透视性格上的缺憾。不是外表的喧哗所能证明的。她像天空的云朵,注定属于大片灰色的一类。一直期许明亮的人生,犹如她那不可预测的爱情。
她坚持不到父亲的银行工作,她不喜欢温室被权势操纵的环境,显得毫无实力。整天面对一群忙于恭敬、讨好的同事。仿佛你是个完美的人物,浑身毫无缺点。工作有疏漏,并不会有人出现指责与纠正。长此以往,在性格与做事上,就养成了养尊处优的地位。而实质却是一种隐患,你的人生并没有长进。
她一直用独自的、信赖自我的眼神踹度别人,他们就是如她所想。她是个固执、倔强执拗的女子,除非到了黄河,她才会死心。她的性情很令人愤怒,尤其她的家人,对她一直叹息。
她交往的男子,是一个父亲世交的儿子,坐在通信领域电信总裁的位置上。醒目与煊赫的家世,令他显得比一般人骄傲。无论怎样,他是个英俊的男人,拥有众多追随者,是任何一个女人心中渴求的一类,他清楚自己的价值,故此表现得居功自傲,从不服输。
他们刚交往不久,一周左右。男子言辞不觉凌驾于人,带浅浅的不屑一顾的微笑。他是个内心丰富的男人,人际交往如鱼得水,或许旁人是鉴于他凌绝的家世与他父亲的显赫地位,故此各方面都谦让于他,就此更抬高他的狂妄与自大。他说,这是世界是属于他的。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从不信什么失败与挫伤,那是平庸男人无能的借口。说完自己会笑。没人理他,他一直笑下去。
他喜欢抽一只烟,并长长舒气,是陶醉、沉思的。优美的烟圈汇成美丽的线条,在透明的空气里卷曲飘散,他漠视毫无旁人。长长的一截烟灰垂落,在风里飘散,像灰尘。无法透视的,深厚的男人内心,短短几日,她已经察觉。察觉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哗然与客套,他娴熟通透。而平静的烟雾里,却显得倔强、令人无法靠近。他是一座宫殿,外观明亮。走进去却发现是黯淡的、漆黑的,不具有光泽。他很少会向人显露内心,外人只看到他明朗的一面,而无法探知他内心深处的伤处与忧郁。
她曾经问他,静下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沉默片刻,将长长一截烟灰弹掉说,是一种疏离的、隔断的平静,让自己脱离城市喧嚣,向往宁静。尘世与颓靡,始终保持一种冷静,不使自己颓废,其实我不喜欢热闹。
他们继而相顾无言,他滑稽的、健谈的、丰富的表情悠忽不见,是一种死寂。他像一片大海,潮起潮落,阴晴不定,见人的时候总是激情澎湃,独自的时候像个受伤的猎物。
(二)
她跟父母发生一场剧烈争吵,原因是父亲一再迫使她去他的银行工作,做他的助手,并监管账目。
她不干,大闹一场后,跑出家门。外面下着雨,冰冷的雨点打到她脸上,身上。她绷紧嘴唇,跑到豆浆店门口避雨,站在潮湿的、阴冷的走廊里。她突然迷失方向,并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觉得前途未卜,自己是个思想偏激的人,总想些无望的事。毕业没多久,就感到人生贫乏,日复一日重复时光,心里堆叠杂乱的、细碎的工作日志与生活安排。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依旧如此,人像个机器人,在有限的时空里做着一件件虚无的、耗费光年的事情。围绕着亲人、朋友,在弱小的团体里硬撑着……年岁逼人,人在变老,而日子仍旧一分一秒过去。喧闹的、蝇营狗苟的、勾心斗角的人际与事态,令她感到无望,缺少激情。永久生活于繁琐的、工于心机的、疲累而空洞的城市,天空是愁苦的,心开始碎裂。
幼小的年龄,出现这种幻觉,总觉得这个人悲观、厌世,是不健康的。
她思想混乱、不受拘束。只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无人能够捆缚,包括父母。残破人寰,时光倒转,父母不再年轻,尤其父亲,他急于将他一大套的思想与理念灌输于她,是想让她早些站稳脚。没想到她竟越长越没出息,竟直白的、毫不顾及的反驳他,气得老人浑身发抖。
雨后的城市显得清冽、干净,像一副画,有潮湿、清冷的风吹来。街面除了小滩水洼,不再有横飞的纸片与果皮,刚刚掉落的叶片在地上翻卷着打转。她迎着冷风,抱住双臂,眯起眼睛望着远方。大片的、钝重的、簇拥的刺梅花热烈地堆叠下来,散发清爽的、被雨水浸泡后近乎消隐的香气,地面是被雨水打落的红色的、惨白的极尽枯萎的花瓣,血红的、薄薄的花片上有滚动的雨珠。黏稠地堆叠着,像一片血液。
她衣着单薄,冷风刺穿她,让她无处躲藏。她浑身湿透,水滴从她的发梢上滴落,掉到皮肤上,凉凉的,她瑟缩着蹲在家后的小花园里,浓缩一团,嘴唇是紫色的。父母房间有明亮的光线,昏黄的,散发枯萎的气息。有脚步声传来,是父亲,他走到她面前,把她拖到家里,丢到客厅里。他的一张脸因过于气愤而酱紫,她低头抱紧自己,一言不发。母亲的大手里拿来一件厚厚的、褐色的棉外套,披在她肩上。老人永远都是叹息、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