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殇

秋日里的天空很高远，黑土地上泛起浓郁的金黄。
今年的庄稼比以往长势都要好出很多，麦子颗粒饱满，高粱穗子也特别的大，在秋风中摇曳的包米棒子，更是让那些憨厚的农民喜上眉梢。
宝根家里的收成也是最好的一年。宝根他爹蹲在村头的老榆树下，望着麦田乐得合不拢嘴。他从腰里摘下了烟口袋，装了满满的一锅吧嗒、吧嗒地抽着。透过那淡蓝的烟雾，可以看到那布满沧桑的脸上挂满了淳朴的笑容。
在宝根爹眼里，那随风漫舞的麦浪意味着宝根的幸福生活。这些金色的收成将为宝根换来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从此也可以让宝根过上快乐的日子。这也是宝根爹这大半辈子的一个愿望，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最厚重的一个心事。
乡村的夜晚很宁静，没有城市的那种喧嚣与躁热。青蛙与蝉的叫声响成了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让这静寂的夜晚多了几分淳朴的情趣。
宝根爹眯缝着眼睛说：“宝根，再给爹倒杯酒。今儿个爹高兴，这庄稼长势好了，咱的日子也就好了，你和阿巧的婚事也就有了着落。”
宝根给爹满了一杯酒说：“爹，前些天，我和锁子进城的时候，看到阿巧了，现在她变了很多。在她的发廊门前没说几句话，她就赶我走，生怕我给她丢人。”
“宝根，那阿巧在城里做的是什么工作呀？”
“说是什么师，好像是按摩技师。”
“按摩技师，那是个啥职称啊？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嘛！也好，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怎么也比在这穷乡僻壤里窝着好。”
“爹，我听有人说阿巧的工作不是很好，好像是——是……”
“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咳，宝根，你咋就不能出息点儿呢，那有什么话就说呗！”
“爹，人家说——说——说阿巧做的是小姐。”
“你说啥？小姐？”酒杯从宝根爹的手里掉在了地上。
在阿巧家，两个老人边抽旱烟边聊。谈话的内容无怪乎就是关于阿巧在城里的事儿。
阿巧爹说：“老哥，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呀？阿巧的工作好着呢，收入也很丰厚。你看我这家里吃的、用的都是阿巧给买的，在外边挣几年钱，以后和宝根的日子也会大有起色。他们日子过好了，咱老哥俩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那是，那是！”宝根爹也就没有再多言语什么。他心里明白，宝根是个老实人，没有什么心眼，人家阿巧能同意这婚事，也是祖上积德，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个晚上，宝根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总是在琢磨这阿巧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一个女孩子要是太好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思前想后，他想进城去看看。
几天以后，宝根爹带着宝根去了城里，他们在发廊里找到了正在与客人打情骂俏的阿巧。宝根被那场面激怒了，他拿起柜台上的一把刮胡刀割断了那客人的吼管。那人还没有反映出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成了个风流鬼。
阿巧和姐妹们吓坏了，慌乱地向外奔逃，宝根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晕了过去。
宝根在后边追上阿巧，嘴里骂着“你这个婊子，荡妇，不知廉耻的贱货。”
阿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宝根，你放了我吧，你听我说。”
“让你贱，我让你骚。”宝根用手中的刀子在阿巧的脸上一顿乱划，鲜血染红阿巧的衣襟，她那娇美的面容不见了，阿巧在惊恐与痛苦中倒在血泊里。
警察将宝根带走，宝根爹去警察局看宝根，被警察谢绝接见。无奈，他跌跌撞撞地回了村子，由于气火上升一病不起，老汉孤伶伶地卧病在床无人照料。
此时正是秋忙时节，乡亲们都忙着收割庄稼，邻居家的大妈看不过眼，就有一搭无一搭地来帮把手。
宝根因故意杀人罪和伤害他人身体罪，被阿巧家人和死者家属分别提起诉讼。
地方法院受理了此案，半个月以后，择时开庭。法庭里挤满了人，阿巧家人的漫骂声与死者家属的哭声混成一片。
“肃静！现在宣布法庭纪律。”审判长开始宣布“ＸＸ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审判厅，现在开始开庭，带人犯赵宝根上庭。”
几个小时以后，经过陪审团的一翻讨论，最后，由审判长庄严地宣读判决书“根据和议厅及陪审团综合评议，对赵宝根故意杀人，伤害他人身体一案判决如下，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Ｘ条Ｘ款之规定……判除赵宝根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宝根被指控故意杀人罪和伤害他人身体罪，事实不可否认，他也对杀人与伤害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不再提起上述。
就在那个金秋的国庆节那天，他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当时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
宝根爹听到这个消息，躺在床上老泪纵横，宝根是他唯一的儿子和亲人。他那一辈子的愿望没有实现，没有看到宝根过上幸福的生活。
没过几天，他在忧郁中死去。好心的村长和乡亲们，把宝根爹和宝根一同葬在了村子的东头。
村旁那条古老的小河，依旧孜孜不倦地流向远方，那叮咚的河水，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悲怆的故事。
岸边那几棵老杨树上落满了乌鸦，乌鸦的哀鸣让人感到心碎。
惆怅的秋风从原野中穿过，漫卷着写满忧伤的落叶，在那两座新坟的前边不住地打着旋子。
淡淡的流云，在空中悠闲地飘荡着，宝根家的庄稼在秋风中呼啦啦地摇曳，远远望过去，那庄稼也就成了这空旷中的一道伤感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