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读

天气预报早早提醒，近日降温至零下4度，天欲落雪，需做好防寒保暖的准备。窗外北风呼啸，雨棚在风中发出哀鸣，“哐当，哐当”声是其在风的淫威下被迫做着俯冲；樟树枝叶纠缠盘绕，透过晕黄色的路灯在窗户上留下驳杂晃动的影子。
室内空调的温度调至30度，小太阳在床榻前对着裸露白皙的脚尽职尽责烘烤着。在满室如春中，我且享用这无边的暖意好了。
斜靠在厚厚的棉被上，手持一卷《中外名家散文精选》，床边矮柜上一杯冒着缕缕白烟的香茶，一杯高脚玻璃杯的红酒，于闲散暇意，心旷神怡里神驰在心灵的家园。
老舍《五月的青岛》，“到处花香，海棠，丁香，桃，梨，苹果，藤萝，杜鹃都争着开放，墙角路边也都有了嫩绿的叶儿。小蝴蝶花与桂竹香都在绿草地上用它们娇艳的颜色结成十字，或绣成几团……”只是短短数行并已把我带入草长莺飞，花满楼的春季。同样是五月，江南之春另有情怀与妙处。如雪之白的梨花自是化做残泥碾作土，图留一缕幽香；娇艳似红唇的桃花在美人倚门媚笑中化为点点红尘待明年的相逢；倒是石峰公园内的樱花备是善解人意，有情有趣，于园内草坪，山丘上开的热热闹闹，密密麻麻，如火如荼。满树的樱花，红白相间，红如火，白似雪，满山人语喧哗吵闹中静静飘落，漫山遍野，纷纷扬扬的花瓣化作彩蝶涌进惜花人的梦乡。
吴伯萧的《山屋》，“屋是挂在山坡上的。门窗开处便都是山。一底一顶，顶上就正对着天空。”山屋的幽静和妙处借着伯萧的文笔把思绪也带入了童年。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成日里都是与山为伴为友。每日游荡在山中，几枝野花，数枚野果，几片羽毛，偶尔看见红眼睛的雪白野兔，藏在树荫里“咕咕”叫的鸟儿都是大山给我的礼物。顺着长长的茅草滑下山坡，体会风驰电掣的感觉，在“哇哇”大叫声中一次又一次。于是让妈妈不解的是：这个小丫头的裤子上面为什么总是磨两个洞？还有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也是我最爱看的。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躺在散发清香的绿草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野草略带甜味的根茎，手枕在脑后，就这样仰望蓝空。白云在空中不时变幻，有时像三打白骨精的孙悟空，有时像一个大棒棒糖，有时像放牧归来的牧童赶着一群白羊，白云不停变来幻去，像在看电影，一直到日暮西下，倦鸟归巢。
林语堂的《秋天的况味》写尽了秋之古气磅礴：“秋是代表成熟，所以其色淡，叶多黄，有古色仓笼之慨，不单以葱翠争荣了。”在四季中对于秋我亦偏爱有加。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最适合去郊外游玩。沉甸甸金灿灿的稻穗；橘香满溢的庭院；堆如山丘的豆荚；鸡蛋般大小的茶油果；红艳艳的辣椒挂满屋檐；丰收的喜悦在老农的脸上秋千般来回荡漾；更不用说蟹肥鱼美的秋塘。那拉不住，兜满渔网，四处跳跃的雪白鱼肚，拍的“啪啪”作响的鱼尾，将丰收的喜悦如醇香的老酒醺醺然劳动者的心。正是一年好时景，蟹肥鱼美粮满仓。一壶黄酒，一尾鱼，几只肥蟹，就着清朗的月色，伴着色淡黄香的桂花将那秋的韵味慢慢品尝。
应景的却是郁达夫的《江南的冬景》。“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滨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气里时含水分；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在北方住的长久的朋友来到江南后是断然不能适宜江南的湿冷。那风都是夹杂着刺骨的寒气和湿气可以参透骨髓，冷到心里，且又变幻莫测，晴阴不定。有时午后还是骄阳，暮时已是一场点滴霖霪，如丝如帘的寒雨，像含羞的少女，百转柔肠中诉说着未尽的情怀与思念，可以敲响一夜的屋檐只为无可寻找失去的恋。
江南的雪不是候鸟，不会每年按时栖息拜访，更像任性的小孩，高兴了可以在一夜之间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装点成银装素裹的洁白世界。未待留影纪念时，随着朝阳化作屋前清澈的水滴，汇聚成小水流，流到湘江，流向远方。雪后自是清朗的好天气，几张藤条椅，围坐在石桌前，下象棋，打打扑克牌，银发苍苍，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老人在闲谈中来年的丰收和希望便也挂满了树梢。
风还在窗外呼啸，雨却悄然而至。密封的窗，厚实的墙，让我舒服安逸于冬夜读书，自不会像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狼狈，困顿。但在那种境地和心境下，老杜宁愿牺牲一己的受冻或死也要换取广厦千万间来大庇天下寒士，使之俱欢颜；老杜牵挂的是千千万万的天下寒士，这种由己推人，关心民生疾苦，为百姓鸣不平的精神不更值得学习吗？
夜深未寝独品书，燕呢萧音共绕梁。冷雨随风摇棚响，素衣偶弹护窗琅。一册散文犹在手，忽忆茅屋悲秋霜。何当寒士得广厦，国强民富具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