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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她觉得自己正在塔里木镇山间的雪原上跋涉,齐膝深的雪致使她的跋涉很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但她仍然不辍地将腿迈出又拔起,迈出又拔起。风卷着雪袭击着她,吹得她睁不开眼,站不稳身子。在风啸声中,她泪流
她觉得自己正在塔里木镇山间的雪原上跋涉,齐膝深的雪致使她的跋涉很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但她仍然不辍地将腿迈出又拔起,迈出又拔起。风卷着雪袭击着她,吹得她睁不开眼,站不稳身子。在风啸声中,她泪流满面,喁喁道:还有谁的成长比你更艰难,冰封的雪山和单调的沙漠紧紧地夹袭着你,塔里木河,难道你真的被风雪埋没了吗?
就在她话音甫落之际,突然——
风停了,雪止了,茫茫雪原上长出了一株雪莲,很高的,几乎和她一般。刚开始只是一个花苞,慢慢地,花苞开了,散发出金灿灿的耀目的光来。在这金灿灿的光芒照耀下,雪一下没了,几十米的前方突然显露出一条冰河,眨眼间,冰化了,河水轰隆轰隆地涌流了出来,仿佛是在向她呼喊:不要失望,不要忘了寻找……
她惊喜得满脸泪水,张开双臂撒腿就向河奔去:啊,塔里木河,我心中的河,我终于找到你啦!
“咣当”一声响,使雪莲从梦中一下惊醒了过来,“姐姐,我要屙尿。”原来是妹妹雪灵。雪莲拉了下灯绳,灯不亮,又停电了。她赶紧下床趿上了拖鞋:雪灵,别慌,姐这就给你点灯。她在书桌角摸着了预备好的火柴,“哧啦”一声点燃了煤油灯。
这下雪灵看见了尿盆,径自方便去了。
雪莲扶起雪灵刚才碰倒的小板凳,舒出一大口憋在胸口没敢出的气:还好碰倒的只是一只小板凳,否则父亲……然而,很快地,仿佛只是瞬间,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梦境:啊,这真是个激动人心的梦啊,它完全可以化作一个具体的意象放进正在修改的诗里。
这样想着,她便决定不再睡了,趁着脑海中还留有一些梦的画面,披衣坐在桌前急忙写她没起名但却是歌赞塔里木河的诗:
敌人嘲笑你:死了吧,你这没有援军的卫士!
你默默无语,只忍辱负重潜入地下,
穿河西走廊,叩玉门关:
春风啊,快来!大漠的绿洲渴盼春天!

终于,春风解冻了你的脉搏,
让你载着浮冰白雪的征帆奔泻向前,
追击敌军远遁西天,
再也不敢企望玉门关。
“灯怎么亮着啊?”父亲在床上翻着身嘟哝了一句。
她不由惊恐地停下了笔:“啊,爸,我准备起来蒸米饭了。”
“嗯。”她的父亲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
雪莲瞄了眼桌上的马蹄表,时针指着六点半,也就是说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半年前养母去逝了,家里做饭的重担她就担了起来。今天饭食简单,又有昨天做好的菜,其实半小时就足够……哎,那就去厨房吧。她端起油灯,挟上诗稿进了外屋的厨房。

“你听听外面,现在谁不在议论你,谁不说你,好高鹜远,不务正业,就连你的老师都说:白雪莲整天写七写八!难道老子缺几个钱要你赚不成?老子打麻将打好了,一晚上就挣几百,谁稀帘你那几个稿费。以后不许你再写了,否则……”早晨,当铲煤工出身的老白起床看到女儿白雪莲又在背着他坐在灶门口写诗的那一刻起,他就反复对白雪莲唠叨个没完。正在吃饭的雪莲听了她爸的这番话,特别是听到否则就把她写的作品毁了。她象被谁猛抽了一鞭似的打了个寒颤,捧在手中的碗都颤动着差点摔在地上。
老白仍然唠叨着,并且提高了嗓门:“哼,现在什么最吃香?不就是数理化吗?什么文学?音乐?什么艺术这,艺术那,都顶个屁用!搞不好还要担个政治风险。”
老白是个大老粗,没一点文化,自第二任妻子出车祸去世后,山沟闭塞而无文化生活,镇子上一帮游手好闲的人拉着他一起喝酒和打麻将,刚开始只是玩玩,没想几个月就上了瘾,除了吃饭,睡觉,家里啥事不管,一门心思打麻将。碰到赢钱的时候,情绪还好;输钱了,摔盆子砸碗,见谁骂谁,要多粗俗有多粗俗。
偏见!多么可笑的偏见!做为一个共产党员的父亲,她真不理解他怎么可以这样的话教育子女?他怎么可以诋毁生活中那些最美好的艺术和文学?雪莲低头看了眼碗里只吃了两三口的白米饭,又看了眼仍在唠叨不休的父亲,说不想又不由地想起了走了还不到七个月的养母。养母虽不是亲母亲,但养母是有文化的,而且很贤惠,从小就疼爱她,并且也理解和懂得她。可是恰逢她成长的关键时刻却走了。
雪莲这样想着想着,突然感到有股强大无形的压力向她胸口压来,越压越紧,只感觉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了。鼻子也一阵阵发酸。她强忍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轻手轻脚将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准备去取挂在墙上的围巾和书包。这时,哥哥雪亮说话了:
“爸,你不说了行不行?!看大妹连饭都吃不进去了。整天对雪莲唠唠叨叨,雪莲哪里不行了?上学期还被评为三好生吗!”不知是因为雪亮是儿子,还是这几句话说得本就在理,老白竟一时噎在了那里,犹如骨埂在喉,半天没再吭气。
雪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了,很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她没想到平时很少开口说话的哥哥竟还是她的知音。她张张嘴刚想对哥哥说几句感激的话,却不想正在这时,嘴里填满米饭的小妹雪灵却指手划脚,含含糊糊地唱开了:
大老粗,瞪眼瞎,
不懂文化不学习,
只会提笔胡乱画。

大老粗,瞪眼瞎,
抽烟喝酒打麻将,
扛起煤铲肩上挎!
还没等小妹把这首诗的最后几句吞吐着唱完,哥哥雪亮就忍不住捂着嘴“嗬嗬嗬”笑起来。而老白听了却发火了,朝雪灵又吼又叫,就差没过来打巴掌了。本来正在望着哥哥微笑的雪灵,吓得“哇”一声大哭了起来。雪亮忙走过来,边用手抹去妹妹脸颊上的眼泪边说:雪灵,别哭了,快别哭了,以后别再这样说爸就是了,啊?
站在一旁的雪莲刚听了小妹雪灵用五六岁娃娃特有的童音唱出的这首去年矿上新分来的大学生编的滑稽诗时,竟也忍不住笑了笑。但一听到爸爸的吼声,妹妹的哭声,便又敛笑息声。转过身,干脆围巾一围,书包一背,正准备出家门时,哥哥却把小妹哄好了,这不,哥哥正叫小妹拿甜饼呢,可雪莲却道了声“算了,不吃了”,便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天地是冰冷的风雪黎明,呼呼的狂风夹杂着飘飞的大雪,风和雪呼吼着,奔突着,朝着这个仅只十三岁的少女扑打而来,然而,雪莲却全然不顾,只是一刻不停地向前一直走。
风卷着雪,雪许久才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可是刚落地,又被一股更强的狂风飞卷了起来,雪花在半空中飘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