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路的铁篱笆

光明路上的铁篱笆之内，一排高大的杨树下，是一排不多见却干净的红砖瓦房。一个房间的门口，儿子要在这里输水。当时，街头传来的是市声，熙熙攘攘，无法描述，凡俗而神秘。
担心的是，儿子快好吧，这些不同液体中输进的药剂。刚才还在跳跃的儿子的身影，在屋内看几眼电视里的黑猫警长，现在却一句又一句：“我快长高了。”“我哪儿看不懂，我快四岁了？”“我哪儿看不懂，我都四岁了？”“大人的不敢看，可危险。”“蜘蛛侠是蜘蛛变的。”
他坐在高大的杨树下，坐在一把钢筋焊成的椅子上，挥动着那只没有针管的左手，神态认真，仿佛没有任何的痛苦。看到药剂液体在最后的滴管处下降，便对我催促，要拔掉针剂。哎，受罪的孩子。
我的心慌乱着，不知如何是好，儿子低烧不退，三十七度到三十八度五之间忧郁的徘徊，已经输水将近半个多月，换了三家诊所，依旧忧郁的徘徊。几家的医生没有其他的办法，问一问单位的大姐们，都说孩子小的时候也总是低烧不退，也是查找不到因因果果，尽管最终都是好的熬过。我没有办法，内心焦急。
拔掉针管之后的保健院高杨，看到远处的夕阳已经渐渐陷入暮霭之中；西方那巨大的天壁上，沉沉暮霭的一角，不多的晚霞，像一个无力的孩子随手涂抹的淡彩，告知我，那孩子的手迹的深处，那色彩斑斓的晚霞之里，隐蔽着人所难知的奥秘。怎样进入孩子身体的内部？还有孩子的内心？那么多的奥秘？把自己融化，抽成一缕一缕丝丝缕缕，或粉碎为空气，来进入那深邃的领域或时空？
但儿子又是善于忘却的，也就是宽容的，无所畏惧的，针刺的疼痛和输水的难耐不仅忘记，而且，很快忘记焦虑中我对他的训斥，他不计较我，给我端来一碗褐红色的绿豆茶水：“爸爸，你喝！”言行如一个乖巧的知书达理的少年。我接过来，说声谢谢，便一饮而尽。甘霖灌溉焦渴。
苦闷稍有缓和的黄昏，所居处所之外，嘈杂的各种声音，已经接近尾部，可以看到纷纷撒落在地上，它们的终结；听到它们腐烂的声音已经开始响起。远处的脚手架，却还在日复一日一层一层的升高，不用站起来仔细端详或仰望，一抬头，就看到它张开臂膀的英姿；复低首，家里的这棵盆栽也已长大，仿佛瞬息之间，那叶片如剑，剑心擎起，闪着并不华亮却坚实的光。
一切都在腐烂，一切都在生长。就像我的儿子，任何的病灾和骚扰，都不能阻挡他的成长，包括那无可名状的病情和来自哪怕自己父亲的训斥。
今天即将过去，傍晚正在来临；童年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