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边

河那边

传志散文2025-02-18 09:01:24
河那边有个人影。那个人影仿佛在朝着渡口的方向走。但是我只看见那个人影若原地踏步般的一直行走着的姿态,却怎么也不见他走到渡口边。当我的目光久滞于河那边的人影,且终因那单调的景象感到了双眼的疲倦时,我开始
河那边有个人影。那个人影仿佛在朝着渡口的方向走。但是我只看见那个人影若原地踏步般的一直行走着的姿态,却怎么也不见他走到渡口边。
当我的目光久滞于河那边的人影,且终因那单调的景象感到了双眼的疲倦时,我开始怀疑那个人影是不是我的幻觉。
家门口往前不到百米,就是渡口。一条仅能容纳四五人的简易小木船常常就泊在这渡口。当然,有时候,小木船也泊在河的那边。
老家两面环水,临西是对面有着远山的赣江,而正对着家门前的东面这条河只是赣江的汊流,河道相对不算宽。若有人要渡河,而船却又在对岸,只要扯起嗓子大喊几声,对岸就很容易听到的。摆渡人会解开拴在岸边的缆绳,然后用一根长长的竹篙撑离岸边的地面,向着河那边缓缓撑过去。我留心过很多回,船撑到吃水较深距离的时候,摆渡人便常常会收起竹篙,再改用双桨划过去。双桨在水面划出长长的波纹,但总不能延及到岸边。
河那边是一片浅滩,浅滩过去,是一脉长长的高高的堤岸。河那边看不到一棵树,也看不到一只鸟。站在家门前堤岸的任一位置,隔着河朝那边凝望,能望到的,除了与天空相连的用黄土堆成的堤岸,只是与堤岸相连的时而泛白时而灰暗的单调天空。
在知道河那边的堤岸再过去还有人家以前,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河那边有人影那样的幻觉。当然许多时候并不是幻觉,河那边的确有人影朝着渡口方向走的时候,眼尖的摆渡人会比任何人都更早发现。偶尔我也会走到离渡口不远的地方玩耍,摆渡人常会玩笑着说:“妮子,上船来,载你到那边去玩吧!”
我摇着头跑开。那时我已然知道河那边是有人家的。在河那边高高的堤岸过去,住着陈姓的人家。往返于河面的这条小木船,就是由我们村和陈家村各派一人每日轮流驾驶的。最早承包这条小木船的竞标者每人只要向本村生产队上缴十元,就可获得一年的运营权。
按照惯例,我们村和陈家村的人渡河是不收钱的,只有外地人经过才每人收取一毛钱。但途经这渡口的外地人少之又少,平常小木船在河面上的往返每天不过就那么几次,如果碰上风雨天,甚至好些天都无法开渡。我们能想象“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唯美画面,却无法想象船多停泊了一日,便意味着摆渡人的收入又少了一日。尽管收益如此低微,尽管这船上的摆渡人年年更换,但年年这船上的摆渡人都无一例外地以虔诚的姿态守着这份由竞标得来的机会。
在知道河那边的堤岸再过去还有人家的时候,我同时也知道河那边的陈家村有我的亲戚。祖父的姐姐——我的一位姑婆,从小就抱养到了河那边作了人家的童养媳。但姑婆和我们家还是一直走往的,五六岁的时候,我曾和家人去过河那边的姑婆家里做客。好像是我被姑婆抱在一个干枯的井沿上玩耍——我能记得的一个片断——忽然姑婆发现了我一个秘密,我的舌上居然长有花纹的。姑婆于是极为惊讶的表情大声喊着人们过来看。尽管这特殊的舌子并未对我的讲话产生任何影响,但姑婆的惊讶表情仍让我立时感觉到非常的为难与害怕。好在梳着长长麻花辫的表姑这时也走过来,抱住我笑着告诉人们说我的眼睛像牛眼一样大,于是人们的注意力便从我的舌转向我的眼睛了。
这以后姑婆和表姑也常常渡河到我们家来做客。但有一天她们终于不来了。她们是和家人吵了架离开的。姑婆曾向祖父借三百块钱盖房,后祖父退休卧病在床,家人向姑婆追问起钱款一事,姑婆竟欺祖父吐音不清,非但矢口否认,反诬祖父欠债于她。
祖父去世的时候姑婆没有来吊唁,且再也没有来过。这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更大的失落,只是少了一个可以渡船去河那边的理由。那个长着麻花辫的表姑,我一直留着她替我解围的印象。有时,当河那边有人影朝渡口走着的时候,我常想着,那个人影,是否会是表姑。
岁月也如这河水缓缓地流淌着。小木船更换过几条,但依然是那种最原始最古老的木船。承包渡船的竞标价已由先前的每人向本村上缴十元变为了五十元,过渡者的收费额由每人的一角变为了五角。河面上的摆渡人依然年年更换,据说有一年村里的竞标者有幸获得了两年运营的机会,但却在一次雨天渡向河那边接客时不慎落水身亡。
小木船有好阵子不曾开渡,但很快就来人接替,过后,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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