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没有鸟的痕迹

琉璃目光空洞，轻轻地走过奈何桥。桥下的血河咕嘟咕嘟地冒泡，许多只手伸出来，在空中盲目地抓着，抓着。惨厉的呼号从地狱那边传来，形成许多回声，但丝毫无法在她内心掀起一丝涟漪。
她什么也不想，平静地走到转世轮前。鬼使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忽然闪过惊疑。“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毫无预兆地，它冲着奈何桥那边大发雷霆。孟婆扔下手头的汤摊，走过来探了探头。鬼使说：“孟老婆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在地府呆了这么多年，怎么还犯这样的错误？你瞧瞧这个女孩，明明还有些尘缘未了，一身怨气，你怎么就给她喝了孟婆汤？这样她就是地府的鬼魂了，又不能转世，回阳间也很麻烦，你说说怎么办才好？要是给阎王知道了……”大家都不作声了，面面相觑。
“罢了罢了。”鬼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她说：“你回到阳间去，但是切莫不可近火，不可近阳光。等到尘缘已了，自然会有人接你回来。”说完鬼使手轻轻一抬，琉璃感到自己在上升，渐渐失去意识……
“大夫，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按理说，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是没有多少希望了。而且你看她的脉搏刚刚忽然消失了……”“呜呜，琉璃……”床上，琉璃慢慢睁开眼睛。床边，有一个扎麻花辫的眉目清秀的女孩，一个剑眉弯弯，脸上好像总带着点笑意的男孩。
“你这个庸医！你看你看，琉璃不是醒过来了吗？你还说她死了！行了，给你银子，可以走了！”那医生挠着头，带着一副很不解的表情走了。也算难为你了，我已是鬼魂，你又怎测得出来？
“琉璃！”那女孩喜极而泣。看到琉璃茫然的眼神，她又惊慌道：“琉璃，你不会失忆了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不死已经算你命大了，可难免摔出什么毛病出来！”琉璃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哎呀，我感觉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然后就醒了，你是谁？我为什么不认得你？”女孩叹了一口气。男孩很耐心地说：“没有关系，琉璃。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不是吗？”可是我已经死了，只是你不知道。也许是错觉吧，我仿佛看见他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哪，这是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总有些粗心大意的好朋友，雪华，我是明岚，你的……呃，也是好朋友。”不过这样也好呢，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明岚走过来，扶着我的肩，充满怜惜地望着我。我想起他刚才有点尴尬的停顿，便觉得他一定是很爱生前的那个我的，还有生前我的名字，琉璃，自古以来就是皇室用品，充满各种不同的色彩还通透如故，永不变色，珍贵无比。
“琉璃，不要再离开我了……焰契他……”他突然住口了，神色惊慌。“焰契……是谁？”我静静地问。明岚若难以启齿。“明岚，不要瞒她了，她迟早也会知道的。”雪华朝向我，“焰契，是你以前爱的人。因为他不爱你，而且还总是带他那些妖艳的女子在你面前炫耀，等你向他表白心迹之后居然还刺激你，你一生气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是这样啊。那焰契，我还真想见一见呢！
“明岚，琉璃刚醒，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雪华将明岚拖了出去，留我一人在床上坐着思考。
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啊！”早上和明岚雪华他们出门，一时忘了鬼使的嘱咐，被阳光晒到只觉混身一阵烧灼感。“琉璃，你怎么了？”明岚关心地问。“啊……没什么。只是这阳光太刺眼了。”雪华带着稍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明岚却立刻转身进屋，油纸伞如花在我头顶盛开。明岚笑容温暖，眉目间说不出的怜惜与疼爱。只是，明岚，对不起了，我只是个鬼啊。欠你的情，只有来世再报。
我们去逛街。喝了孟婆汤，连人世的喧嚣热闹都忘记了。我拉着雪华东逛逛西看看，雪华却总是趁我挑东西的时候时时扭过头去，一上午间我也猜到了她的些许心事，不禁大叹。明岚却只是含笑地看着我们，他关怀的目光只聚焦在我身上，似命运马上就会将我夺走，似隐隐担心我的未来。我只能在心默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忽人群哗啦啦散开，一个锦衣华服好像皇室贵族一般的男子挽着一个极美艳的女子走了过来。男子英气逼人，眉目间却极尽冷漠，仿佛看尽天下佳丽，一切事物对他来说都如微尘似的。那女子金银满身，极尽奢华之能事，走起路来叮当乱响。“琉璃，那个男子，就是焰契。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他的新情人，名叫澄茗。”
“呵，是琉璃呀。”男子见了，停下来，嘲讽地一笑，眼里尽是冷酷。“几日不见，可曾想我呀？”他哈哈大笑着走开，女子瞟了琉璃一眼，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哎呀呀，琉璃妹妹，怎么，那日从悬崖上摔下去，还没摔死呀？我还以为你为我的契哥哥殉情了呢……我们都给你买好了白菊花，正准备送去呢，是不是呀，契哥哥？”“澄茗，你不要欺人太甚！”雪华突然站出来，充满正气地说道，“你也不见得可以在焰契身边呆多久！焰契整日寻花问柳，这城里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你被他甩了之后，哭都来不及呢！”她的脸刷地白了。呵，晨，明，都是阳光，真是我的克星。
明岚走上前，紧紧握着我的手。“琉璃，你的手怎这样冰凉。”他低声道，我轻轻笑了，挣脱他。我是鬼么。只是你不知道。
后来很久，我都没有见到焰契。可是我总是不可抑制地想他，想一个人怎能有这样的冷漠，这样的霸气，对任何事都这样的不屑一顾。鬼使说的我的怨气必是因他而起，但怎样才能接近他，又怎样才能消除怨气呢？
冬天到了。窗外的世界一片冰凉，白花花的原野起伏着。“我要独自出去走走。”“琉璃……”明岚站起身来，很担心地看着我。“我陪你去吧。”“不，不用了。”我想都不想就拒绝。“是啊，明岚，让琉璃一个人去走走吧。”雪华也抬起头来说。我狠狠心，不去看他失望的脸，转身出门。
雪纷纷地下着，寒风飘忽地带着雪粒铺天盖地地洒下来。走到一片开阔的雪地，不知是谁堆了一个雪人在中央，我跪在雪人旁边，刺骨的冰凉偷过长裙侵入我的肌肤。我伸出手，看着我修长润泽却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指。我为什么要是鬼呢？在我真切地体会到人生美好的时候，我却是一个不再拥有生命和记忆的鬼。捧起一堆雪，雪穿过我渐渐透明的手指落在地上。泪流下，化作雪雾纷飞了。
听见有人走来。悚然一惊，站起身，看见风雪中一个黑影朝我走来。渐近了，是焰契。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冷漠使他仿佛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