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

听着外面的雨声，三贵跺了跺脚，狠狠地掐灭了烟头，脚使劲地在地上搓没了烟灰。接着，三贵打开了门，冲进雨里，可不过几分钟，湿了一身的三贵又回到了屋里。
要不，我拿个口袋？又不是农忙，还下雨，拿口袋做什么？我可就不能就这么拿件红衣裳光天化日地走回来吧，大伙看见指不定以为什么呢？
想到这些，三贵就发觉脸颊通红，心中一股怨气没处发。这时，一岁半的儿子无端哭闹了起来，三贵只得走过去哄儿子。
儿子尖利的哭闹声直往耳朵里钻，哭着找妈。三贵脑中浮现出了儿子的妈被他“埋”在地里的场景。
两年前的夏日，三贵经介绍认识了女人桂枝。见了第一面，三贵就满意了，冲着她那么大的屁股肯定能生儿子。于是，婚宴很快就办了。
媳妇儿娶回家，三贵才发觉她的异样。时常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还动不动就要逃。三贵一怒跑去质问，丈母娘颤抖地告诉他，桂枝有怪病。但接着又拍胸脯保证生养没问题。
三贵细细掂量着利害关系，也就拉倒了。三贵虽说属于凤水村，可却独自一家住在山脚，离村里大概半里路。自小三贵父母就去世了，靠着村里的救济长大。
结婚一年后，桂枝就怀上了三贵的娃了。三贵整日乐呵呵地往不常去的村里转悠。大伙得知也送来了尿布，鸡蛋。众人都在期待中祝福着三贵。
三贵算着自己的好日子就到了，特地买了纸钱祷告了父母赐给自己的福气。谁知，孩子，生下没多久。桂枝一天却突然发狂挣蹦着要走，甚至连孩子都不奶了。总要有这么一段日子要熬过去，三贵知道媳妇的怪病，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一早醒来，就听到儿子刺耳的哭声，摸摸身旁，被子都凉了。三贵猛地跳起来。媳妇真的没了。
不想声张的三贵偷偷地找了所有想到的地方，不见踪影之后。三贵陷入了沉思。
可终于，他和丈母娘家达成协议。他们在一次黑夜，为桂枝办了葬礼，烧掉了她所有的衣物。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能看到架在坟头上那硕大的花圈。
心脏病是三贵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谎言，没钱火化，只能偷埋。如此一来，没人不同情，甚至留下黯然的泪水。
三贵的难言之隐找到了遮掩，带着儿子，孤独地躲在山脚的小屋里过日子。可上天却再次让他遇到了奇迹，半年后的一次去另一个镇上买树苗，却意外在看到一家院门口挂着一件红衣衫，那是桂枝常穿的。悄悄走过去，看见一个胖女人端着木桶走出门，三贵看清了那张不是桂枝的脸。
悬到心口的心又掉了下去，可三贵的目光却一直滞留在那件红衣衫上。幻想着用鲜艳的红色掩饰日后圆谎的失措。
于是，老实的三贵把那件还湿着的红衣裳揣进了怀里。干枯的脸上却显出了满足的微笑。
走到村口的时候，三贵犹豫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必须路过各家门口。可怀里的红衣衫可能会露出来，被看到。三贵拉了一下纽扣都脱落的衣服，骂了一声。
爷们夏天都敞着胸口，我拉紧算什么事。可又很容易让人瞧见掖着的红衣裳，那我总不能说桂枝又回来了吧。
思前想后，三贵跑到自家村后的稻田里。此时的稻子都快膝盖高了，青葱葱一片直往上窜，把衣服塞在稻田中间。
晚些时候，来拔草的时候，可以装在装草的口袋里拿回去。这样一个绝妙的主意诞生了，三贵一拍脑门，得意地挺胸往回走。
走出稻田，看到路旁的富田，三贵抱怨着跟他说：“今年地里草真多啊，晚上要来拔草喽。”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呢。”三贵快速走开后，背后传来富田的声音。
果然，刚走进家门不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夏天的雨有的是脾气，撒完就好了。谁知，这气生得却不小。
三贵抱着儿子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由大变小，但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下这么久的雨，什么东西还不漂了？想到这里，他的头皮一阵发麻，纠结的眼珠里似乎看到了一群围观的村民对着那件衣服评头论足。桂枝就一这件红衣衫，这没人不知道。
心惊了一宿，早上雨依旧没停。对于昨天想到得场景，三贵已经打了充分的应对草稿。喂完孩子后，三贵坐在窗前，透过窗户玻璃看着村庄的方向。雨天的田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
中午，三贵竟拿出昨天买的一块牛肉，一瓶白酒压惊。他跷着腿闷闷地喝着酒，却料不胜酒力的他，不知何时已经趴桌上睡着了。做了噩梦，手臂不觉一抖，推倒了桌上的酒杯，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惊醒了三贵。
抬头看到外面的雨停了，他猛地跳起，拿起铁锹，冲向田里。要知道，暴雨之后，农民都会去田里给水稻放水的。
不详的意念突然侵袭了三贵的头脑，甚至使他看到了幻象，一群人拿着铁锹围在不知是谁家的稻田边，评说着什么。
看到三贵的身影，富田跑过来说：“三贵，你来看看这红衣裳是不是桂枝的啊？”
双腿像被泥泞的土粘在了地上，寸步挪不得。握紧着铁锹柄两眼直直发呆，脑中草稿完全随着酒肉咽下去了。脑中一个激灵打过来，三贵一下子扔掉铁锹，一头扑到红衣裳那儿，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