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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人们都有丢东西的经历,甚至于人丢了的事都不算稀奇,报刊杂志和电视传媒常有“寻人启事”,走在城市或乡村集镇,经常会在路边电线杆上出现寻找某人的广告。但把自己的姓氏弄丢了,又去找回来,过了几年一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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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有丢东西的经历,甚至于人丢了的事都不算稀奇,报刊杂志和电视传媒常有“寻人启事”,走在城市或乡村集镇,经常会在路边电线杆上出现寻找某人的广告。但把自己的姓氏弄丢了,又去找回来,过了几年一想,这不是我的姓氏啊,于是又丢再找,找到了用几年又发现还是不对,再丢又回头,这样的事让人匪夷所思。
我的父亲名叫训生,我的小爹名叫洪生。同一个爹妈生的亲兄弟俩,名字里边都有一个相同的“生”字,在中国人名用字习惯中很普遍,奇就奇在我父亲姓陈,而我的小爹也不知道姓什么?他是一个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姓氏的人。
颠三倒四寻找自己的姓氏,他自己烦不论,社会管理各部门和工作单位里的人们也烦,熟识的人们,隔些日子跟他没见面,再见面一呼喊姓名,十有八九要喊错。于是常会出现熟悉的人跟他见面需先问一句:“请问您现在姓什么?”

2、
1938年夏天。距湖北老河口城区五公里有个叫洪山嘴的村庄里,住了一家普通的庄稼人户,三间茅草房,门前有几棵柿子树,一个小稻场;租种五亩薄地的出产喂不饱六个儿女的肚皮;那是我的爷爷陈家印和奶奶洪惠明的家。
洪山嘴的地名是从洪姓来的,洪家在这里是大姓,也算当地的绅士门户,说土财主有点抬举洪家,后来土改只给洪家划了个上中农成分,可见也不是富裕得有许多银子接济穷亲戚的快活农家。但比我爷爷陈家印家乡的均县之上陈家港还是要好,爷爷和奶奶结婚前后那阵儿,爷爷家也是有钱人,比洪家的日子好过多了,一个家族的丁口百十号,分为上院中院下院住在一起,有田有地有瓦房,家族里请有私塾先生教娃娃们读书认字。当家大爷陈大炮名气大,开有小钱柜发票子。在这样的家境里,我爷爷读过四书五经,拜过天地君亲师牌位,之乎也者的圣人教诲滥熟于胸,人体经络穴位了如指掌,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能过那样的舒服日子真是令人羡慕。说亲的事儿,还是洪家的长辈托人先询问陈家可否愿意?后来我爷爷才娶了洪家的小姐,也就是我的奶奶。我奶奶进门没两年,有土匪络子“老王泰”盯上了陈家的财产,头一回先抢了浮财,陈家人躲过风头回家卖地重建家园,不到一年又恢复了元气,虽大不如从前,也还能糊得饱老老少少的肚皮,谁知日子才好一点,土匪络子“老王泰”又杀了个回马枪,这回连房子上的瓦片都拆走了用作修山寨,彻底让人过不成日子了,我爷爷奶奶只好回奶奶的娘家洪山嘴谋生路。
从前爷爷家日子红火时,洪家的人见了陈家的人很客气,自从陈家走了下坡路,洪家的人生怕沾了陈家的晦气,言辞上不冷不热,招待上不近不疏,但洪家小姐日子过不下去回来投亲靠友,老辈子还是疼自家闺女,所以盖房子租地时给姑爷陈相公帮了很大的忙。洪家屋里先前也请过一个长工,做活路也上心,可毕竟不是自己人,自小姐回来住在了近跟儿上,就用了她大儿子当长工,管吃管喝不算,每年的工钱开给他一担半麦子,比早先的伙计多半担,折合成斤两快到五百斤了,另外每年给扯一套乡下自纺的粗蓝布衣裳,算得上待闺女一家不孬。问题是我奶奶儿女多,家大口泼,每个娃娃的嘴都须拿粮食喂,地里的收成要交给洪家一半租子,剩下的出产只够全家吃半年,还得省着吃,顿顿儿吃饭都叫我奶奶作难,锅里的菜叶子比面粉多,长身体的娃娃们跟饿死鬼儿似的,每人分一碗不够,吃完了总是还要吃,没得给娃娃们填肚子的食物,做娘的能不心酸?没法子,我奶奶就到有“小汉口”之称的老河口去给人弹棉花。我爷爷是读过书的人,种田的事也要做,但田里的出息不大,为多找点吃食,就担个油挑子走村串户贩油,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后来将大闺女送给老河口渔民计家的当了童养媳,小闺女送给邻村张家营张姓人家做闺女,挪了两张嘴到别人家里去吃饭,这才把日子勉强过下去,二儿子七岁时,我爷爷曾想过也要卖他,让我奶奶拦下了。
洪家大舅爷娶的是名镇地方的杜家小姐,她家才真正算得上名门望族,人家有杜家亲戚在汉口坐过省教育厅督学的宝座,你想像在县城会是小门小户吗?娶亲的时候,洪家沾沾自喜,以为攀了高枝儿,可惜仅仅生下一个女儿就再没有动劲儿,洪家大舅爷又不敢续小,只好商量了收养自己的外甥做儿子。我爷爷奶奶高兴的很,家里正发愁养不活儿子哩。于是三个儿子任凭他舅舅选,选上了谁,该谁享福!选不上你还在自家屋里受苦。大舅爷瞧大外甥已太大了,人又厚道,有把气力能干活,脑筋不够用,往后把家业交给他,恐怕迟早会让外人给算计了去,将来自己的坟头香火有虞;二外甥半大小子,啥事儿都明白,比他舅还精明八成,收养了他,怕自己的祖业早晚得姓陈,也不宜;唯有三外甥最好,岁把多不懂事,可塑性强!脸儿也俊,皮肤也白,妹妹家吃食不强他并没吃亏,虽比不得舅舅家饮食,但与兄妹们比,还是吃得好一篾片,于是就定下了他!
收养儿子是个大事,要焚香告诉祖宗的。本来我大舅爷想不花钱就收养了,毕竟我救外甥脱离苦海,可我爷爷陈家印等他把仪式都搞完,照祖宗的收养规距不得变更了,又提出来要舅官财主给俩钱儿补偿。我爷爷陈家印说,我把儿子养活了一年多,吃了我不少粮食哩?这粮食可是我自己饿着肚子给他吃的,你要不补偿就把儿子还给我!吃糠咽菜也是在过日子。他晓得人家还不成了,故意拿捏人家。大舅爷没办法,只好问我爷爷想要多少钱?我爷爷说,我不为难自家亲戚,你把你家老磨牛才生下的小牛娃儿给我算了,从此我们就两清了,我租你洪家的地种,有了牛,收成肯定多一点,交给你的租子也会增多,不仅为我好,也为你自己好。大舅爷说,我这头牛娃儿的价值,若抱别家的儿子,能抱十个哩?你可真是会算帐。我舅奶奶替我爷爷圆了个场儿,她说,不管咋说,这娃娃身上也流的有洪家的血,也称得上是洪家的血脉,我们就吃这个明亏!不过你陈家印得立下字据,当着祖宗发毒誓,从今往后,你是这娃娃儿的姑父,就算真是这娃娃喊你一声“爹”,你也不能应,若让我晓得你还把我的儿子当姓陈的看,你自己给我把牛娃儿牵回来!不牵回来的话,你我这门亲戚就算断了,大小姐也不要再说回娘家的话,回来了也没得饭给她吃!即使我给她吃,洪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叫她吃!我爷爷当真就发了毒誓,高高兴兴地把牛娃牵回家去,这头牛成了陈家唯一的浮财,成了我爷爷陈家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