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这次我们去湘江做什么？那里没有值钱的古物啊。”奚齐撅嘴轻语，跟着申生教授踏进Taxi，奔向禄口大机场。
“治理湘江，保护遗产。”
“什么？我们的工作是挖古、著书、论说，跟清洁河流扯不上必要联系吧。”奚齐怕的又是劳命赚不到钱的活儿，去年一年，挖些宝贝以各种理由被迫上缴国家。
“钱跟工作，是两回事儿。不要总扯一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财没贪到，染上一身臭名。”教授靠后座椅背，稳如泰山地斜望一眼奚齐
我贪财？活大半辈子的人，竟不知材米油盐的贵，再也不是一分钱可以买一个粑的年代了。要不是我奚齐有点经济意识，靠你那几本卖不出去的破书，咱俩东跑西转，都得饿死。现如今，中国教授是最不值钱的活。
“怎么不讲话了？在悔过你的拜金主义？”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教授，您说得在理。”面向窗外纠缠双眼的奚齐，被教授的话拉了回来。
一下出租车，踏进机场，扩音器正大喊“飞往长沙的乘客请到二号入口登机”随即是一声英文：AttheentrancetoChangshapassengerboardingNotwo.
申生教授拔腿就跑，五十岁的年纪，奔起来好似重回了少年，仿佛长沙有什么宝贝等着它。奚齐眨巴起嘴，惊呆了眼。提着黒木匣，跟着大步流星，冲向二号登机窗口。
一到长沙，师生二人，拦了出租，暂住进洞庭宾馆。从西安凌晨4点飞往长沙，此刻下机，已是凌晨6时5分，天空蒙蒙亮，丝带的霞光横穿天的一角，东方出现隐约的一片红，婉约是一个女子的化身。

（二）
湖南，素称“有色金属之乡”。
有色金属的开发，拉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同时向江河排放大量的有害污水。
湘水，就是其中一条接收污水最多的河流，某些河段已出现发黑发臭的现象，严重危害到四周动植物的生长。
湘妃竹，载满美丽传说的泪眼斑竹，湘水之岸的独特风采，近些年，逐渐死亡。这才引起当地政府的重视。
研究《古异》的南京大学教授，申生，带着他的学生，奚齐，护宝心切，一听报纸新闻的报道，就飞去长沙。
做这种事，是教授的最爱，钱不浅没关系，因为他骨子的血液，植根于“生死虽大，莫过于文物的存亡。”
二日，申生急忙前去湘水之岸。
奚齐，一路烦闷，凭他以往的经验，这次准又是不劳而获的苦差事。
前年的洛阳龙门石窟之行，顶着烈日，当了数十天的免费泥水匠，被人差来差去，涂抹那些被盗匪破坏的墙壁；大前年，更可气，说是去敦煌阳关古址，考究千年不腐少女之谜，结果是给面目可憎的木乃伊当警卫；还有大大前年，被同学好友羡慕死地跟着教授考究埃及尼罗河文化，不想跌进满天黄沙，差点烤成干翻鱼，半路没命回不来了......
抓抓后脑勺，奚齐痛恼骂一句：“死老头！段脑筋。”捂住鼻子，沿着臭兮兮的湘水岸，继续寻找古人的遗址——潜在未掘出的宝。骂完，教授跟同了灵似的，便恶气十足大喊：“赶紧，今天还要赶去洞庭湖。”
“啊？教授，您高抬贵手。我实在......”
这时申生教授，早已步进丛丛竖立，恍如干荆棘的斑竹林了，将学生奚齐远远地抛在身后。奚齐脚一软，像是踩空的一团棉花，人一愣，硬硬的实地，即便感觉脚湿，怎么会凭空踩软呢，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奚齐赶紧低头一看。
惊他一大跳，泥水坑里，恍有一张潜平的脸，定睛细看，却是一小丛枝叶污染成半黑半绿的植物，摸开它的污尘，才看清是红色碗口大的花朵，却早已被奚齐一脚踩扁，踏踏伏在江岸的泥巴水里，褶皱不成花样。奚齐见花因他的一脚，变成如此惨状，顿时生出怜悯敬畏之心，顾不得脚脏不脏，抖起手掌，对着花，默默连说了好多次对不起。
人们常把女人比喻成花。踩的是花，为什么感觉踩去的是人，软软的，像是女人的身体。奚齐甚是不解，窘窘的。怜香惜玉的心理，促使他低下身子，将花朵扶正，顺手扭开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给它洗净了脸。
江上头不远的高坡，传来教授的厉声叫嚷：“还在磨蹭什么，赶紧点。”他的声音划破寂静江岸的长空，急而粗的，不给人丁点时间。
“教授，马上来。”奚齐放声长应着，顺便清理了一下红花的茎叶。细长，扭曲的根茎，顺向摸去，大概有人般的长。
他的矿泉水用完了。烈日炎炎，全给洗了花。在这几十里的江岸，没有一种植物躲过污水的毒害，独独这丛长了一朵红色的不知名野花，像在抗争什么，全身一片污黑地活着。洗了后，根茎、叶子，中毒似的，深黑色。
“奚齐，包给我。”一见奚齐的身影，教授舔着干燥的舌头，伸手就要水。
“教授，水没了。”
“来时不是吩咐带了五瓶的吗？”
“我......我，我喝光了。”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教授倒是很淡定。他十分了解奚齐，要是他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时，说话就会结结巴巴，脸色跟着出错。而他只要直视他的脸部，老实的奚齐受不住戳穿灵魂的眼光，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我拿去浇花了。拜托，别这样看我，我又没有拿去杀人放火。”
“花？方圆十几里，没一株植物存活。编什么鬼话。”教授的脸，开始露出不高兴的乌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奚齐拿瓶矿泉水，拖拖拉拉的。
瞬间，他的脑子晃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该换换着重培养的弟子了。也许一直听话的学生夷吾，是他研究《古异》的好帮手。奚齐爱财，外好偷懒，又嗅宝贝，有他在身边，我那些收藏迟早要被他窃取干净。袁世凯也。
“教授，你在想什么？我真的拿去浇花了，不信我带你去看那颗植物，就在坡下面的江岸。刚才还被我踩了一脚。以为它会死，结果浇了水，它又活过来了。”奚齐一股脑，全吐出来，不再怕教授责骂他浪费水资源了。
“这江岸边的泥土，有数百种重金属侵染过，不可能有植物存活......”
“真有，教授，长在泥水坑里呢。黑黑的。”奚齐抢过老师的话，着急的眼神，巴不得他立刻相信似的。
申生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