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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插队的当年,离我的住屋不远处,有一座水塘。水塘有三亩多面积,蓄水全靠积雨形成,水深盈丈,但上无明沟暗渠,下无水草鱼虾,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水塘,蓄水的唯一用途是灌溉,队里百十亩田土,灌溉基本仰仗这个水
我插队的当年,离我的住屋不远处,有一座水塘。水塘有三亩多面积,蓄水全靠积雨形成,水深盈丈,但上无明沟暗渠,下无水草鱼虾,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水塘,蓄水的唯一用途是灌溉,队里百十亩田土,灌溉基本仰仗这个水塘,故此,这个水塘堪称队里的生命源。我刚下乡那会,吃水就往水塘去挑,虽是一潭死水,倒也明亮清澈。然而不久,我就发现农民居然都不去水塘担水,而宁可舀田中积水食用,感觉颇奇怪。我曾问过相熟的农民何不往水塘担水,反倒要吃脏兮兮的田水,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有一天,我去大队开会,回来时已是傍晚。大队部和我们队之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山路,略远,另一条路稍近,必经这个水塘。但不知何故,人们平时却很少走这条近路,仿佛有什么忌讳似的。我因为天天在水塘担水,偶尔也会在傍晚去水塘洗衣服,自是无所顾忌。俗语“生处怕水,熟处怕鬼”,可是对我而言,此地我是既不生也不熟,因而我是两不怕。
正值薄雾西沉,暮霾氲氤,家家户户屋顶飘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草燃烧的气味。时值深秋,水塘旁那株孤独的油桐树,叶已落尽,干枯的枝干如同一根根骨骼,冷冷的伸向蓝灰色的天穹。水塘边有条小路,宽仅尺许,小路旁是一道土坎,土坎上长满了芭茅草。此时,我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人挑着一担柴,蹒跚前行。我赶紧疾走几步,赶到挑柴人的后面。
忽地,那人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子,将柴担移至土坎边的芭茅草上,客客气气的朝对面说:“您老请先,您老请先!”
我以为他对面有人过来,可是定睛一看,他面前竟没人!
我当年可谓年轻气盛,不怕鬼,不信邪,可是那一刻,我却不禁汗毛倒竖,脊背发凉,我以为看走了眼,再定睛一看,前面除了挑柴人,确无第二人!
那人恭敬的立于路旁,目送无影无形之人,良久才回头看我,并跟我招呼。
此人原来是本队的老高,据说他当过兵,负过伤,略通文墨,在队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叫他高伯。
我回过神来,问道:“高伯,你刚才是跟哪个说话啊?”
他含糊其辞的应道:“没哪个没哪个。”
突然,高伯用柴刀指着水塘对面的斜坡,轻声对我说:“你看你看,那边,又来了,又来了!”
我转头望过去,只见对面斜坡上有一团火苗,它一会儿显蓝色,一会儿显绿色,跳跃翻滚,高低明灭,如同有生命的精灵正嬉戏玩闹。
“鬼火!”我不禁大声叫出来。
“鬼火”的知识我是有的,但亲眼所见却是第一次,面对此情此景,心里愈加恐惧。
此时高伯双手合十,口中念道:“毛主席保佑,毛主席保佑!”
一会儿功夫,“鬼火”消逝了。
高伯挑起柴担,说:“回吧,鬼打前,狗咬后,跟好我。”
我满腹狐疑,不敢言语,随着高伯一道回村,他担柴于前,我行道于后,但总感觉身后有个隐秘的物件追随着,心里一阵阵发毛。
从那天起,我竟有点怕“鬼”了,傍晚再不去水塘洗衣了,担水也一定在白天去,傍晚是绝对不去的。这次神秘的邂逅一直萦绕于心,恐惧情绪,久久挥之不去。
有一天,队里摔坏了一条牛,多方医治,终是无效,不得已只得宰了吃肉。那时,宰杀耕牛在农村是件大事,队里宰牛,先得经全体社员一致同意,并经大队批准,才敢宰杀,否则轻则挨批斗,重则坐牢。好些事情队长办不了,全由高伯一手操办。
宰牛那天,队里几个精壮劳力将病牛牢牢的捆在木板上,抬到了那座水塘边。水塘边临时砌了一口大灶,架起斗槽大锅,灶膛里燃起熊熊大火,锅中沸水,热气腾腾。牛抬至灶旁时,不哼不叫,也不挣扎,眼里居然还淌出了泪水!人们说,老高当过兵,心宏胆壮,就让他操刀。高伯果然不负众望,他吞下两口酒,嘴里念念有词,捋捋袖子,一刀捅下去,那牲口的颈下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稍作挣扎,就断了气。按习俗,操刀者可以分得一件杂碎,高伯要了那副牛眼,牛头砍下时,那牛眼居然还是睁着的!
吃宰牛饭时,我问高伯:“把牛抬到水塘边宰杀有什么讲究吗?”
高伯喝了酒,满脸通红:“告诉你吧,那地方原来就是杀场,早年那里杀过好多人,杀人最多那天,整个水塘都是血水——煞气重啊!”
“!——”
我着实被他的话吓着了,半天不敢出声。
“那地方到底有没有鬼呢?”我问道。
“阴间的事,哪个晓得。”
“你好像不怕鬼哟。”
“鬼我是不怕的”高伯呷了一口酒,幽幽的说:“因果报应也是有的,不过呢,冤有头,债有主,为人没做亏心事,鬼就不会找你了!”
2015/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