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

十九年了，那双孤苦无助的眼睛还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活跃在我的梦中，我的心也随之泛起涩涩的酸楚。这么多年了，我总渴望能见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想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现在怎样呢？生活得好吗？
那年，不满十八岁的我刚刚跨出师范的大门，一个人背着行囊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山村里任教。望着那简陋的学校，破旧的房屋，我的心一下跌到谷底，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阳光与我隔绝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让我心恢意冷。
我无精打采地走进课堂，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一个稚嫩的声音：“您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吗？”我漠然地点点头。“好年轻啊！就像我姐姐一样。”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剪着短短头发，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很破旧，补丁是一层又一层。我冲着她笑笑，那女孩特别的兴奋，衣服的破旧遮盖不住孩子身上散发的灵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很聪明很优秀的孩子。
放学了，那女孩来到我房间里：“老师，我好喜欢听你上课，我知道你是师范毕业的，我以后也要去读师范，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当老师。”我随口说：“那你就要好好学习，才能考入师范。”那女孩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坚定的语气：“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努力学习的。”我被那女孩的话语逗乐了，感觉自己的生活并不是没有一丝阳光。课堂上，我常常被孩子们专注的眼神，投入的表情所感染，渐渐，我喜欢上了这群孩子。
一天中午，我将没有洗完的衣服丢在井旁边就跑去吃饭了。等我吃完饭回到井旁边时，却发现衣服不见了，我四下寻找，却见那女孩子提我的衣服站在竹竿前，踮起双脚正在晾晒。我走过去，轻轻问：“你这么小，就会洗衣服？”那女孩自豪地说：“当然会啊！我爸爸我妈妈的衣服都是我洗呢！”“哇！你真能干啊！”我很喜欢这个聪明能干而又懂事的小女孩。那女孩子告诉我，她有一个姐姐，四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很穷，她每天回家都要去打猪草或者砍柴，还要给弟弟妹妹们洗衣服。小小的年纪就背负这么重的家务，我不禁佩服这个能干的小女孩，我问：“你每天做这么多事情，不烦闷，不累吗？”那女孩摇摇头：“只要我爸爸妈妈能让我读书，我就很快乐，也不觉得累，老师，我真的很喜欢读书。”那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听着那女孩的话，我的心为之一震，我真的该好好静下来心来，将自己所学的知识教给这些孩子。
又到了开学时期，却总是不见那女孩来报名，我有种失落感，同时也在思索，那女孩为什么还不来上学呢？时间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见到那女孩的笑脸，我问班上的孩子，和那女孩同村的一个学生告诉我，那女孩家很穷，家里又添了一个小男孩，她父母要她在家带孩子，就不让她来上学了。听着这话，我的心隐隐作痛，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跟我的搭班老师来到那女孩的家，只见那女孩正在家中剁着猪草，见到我，那女孩露出欣喜的眼神：“老师，你来啦！”我轻声问：“群英，你怎么不来上学呢？”听着我的话，那女孩眼圈一红，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我爸妈不让我来，老师，你去跟我爸爸妈妈说说，我真的真的很想去上学的。”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走了进来：“你们是群英的老师吧，你们给我劝劝她，好好在家里做家务，要她别再想什么上学的事情了。这些天，她老是在家哭闹着要去上学。”我说：“群英这孩子很聪明，学习很好，你就让她去上学吧，她以后会有出息的。”女孩的妈妈说：“一个女孩子读什么书啊，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很不错了，再说我家实在穷，也交不起学费。”这女孩哇的一声哭起来：“妈妈，你就让我去学校读书吧，我会去砍很多很多柴，可以卖钱的。”“你要是再提读书的事情，我就揍扁你！”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不用说，这就是女孩的父亲了。
那女孩停止了哭叫，用企盼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此刻，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渴望我能说服她的父母。我转过头对她爸爸说：“你女儿这么爱学习，你怎么就不让她去上学呢？”我当时心里很气愤，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呢？那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我家实在穷啊，没有钱给孩子交学费了。”我说：“你先让孩子去上学，学费的事情以后再说。”当时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我想悄悄替这个孩子交学费，我总觉得不让这孩子上学太可惜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听着我的话，那女孩燃起一丝的希望。我的同事拉拉我的衣服：“你别瞎说了，他的孩子欠了几个学期的学费呢。”那男人摇了摇头：“算了，我家实在太穷了，还要等群英帮着做事情呢，我也不求什么，能有口饭让孩子吃就行。”我说：“不让群英去上学真的是太可惜，她的学习那么好。”那男人长叹一声：“只能怪这孩子命苦，生在我们这样穷困的家庭里。”我又说：“学费的事情不能再想其他的办法吗？”我的同事拉着我走出大门：“你呀！真是小孩子，不懂事，群英欠了近两百元的学费，现在不让这个孩子上学，这钱学校自然是无法追回了，要是群英继续上学，那我们就要负责将学费追缴了，到时候你能让他们家将钱交过来吗？”我顿时无语。
听着我们的对话，那女孩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我悄悄瞥了她一眼，眼睛已没有往日的灵气，露出与童年人不相称的呆滞，那孤苦无助绝望的表情让我不敢再看第二眼，我匆匆逃离了女孩的家……
一直以来，那双凄苦的眼睛多次在我梦中出现，似乎在责问我：“老师，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你是刘老师吗？”顺着声音，我看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向我走来。我并不认识她，听她的话，估计是我班上学生的家长，顺口说：“是啊，你是？”那妇女笑笑：“老师，这么多年了，您没有什么变化啊！”这是谁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听她的话，似乎很早就认识我了。那妇女继续说：“老师，你可能忘记了吧，我是您的学生，那年你刚从学校毕业就教我们，可惜我家穷，只听了你半年的课，家里就不让我来上学了。”哦！是她，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那双凄苦的眼睛。我连忙问：“我知道，你是群英，你现在过得怎样呢？”听着我的话，那妇女特别高兴：“谢谢老师，您还能记得我，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的女儿已经读三年级了，学习非常好，经常得奖。”一提起女儿，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现在的政策真好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