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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当我从蓁蓁茫茫的草丛中站起来,如钻出水梦似的,看到那成千的我的校友们,在开学之际,在庞大的操场上,挥舞着铁铲,劳作追逐,又挥舞着铁铲在一个又一个学期里毕业或辍学。而一头生肖冲过去又冲过来的时候,我的校
当我从蓁蓁茫茫的草丛中站起来,如钻出水梦似的,看到那成千的我的校友们,在开学之际,在庞大的操场上,挥舞着铁铲,劳作追逐,又挥舞着铁铲在一个又一个学期里毕业或辍学。而一头生肖冲过去又冲过来的时候,我的校友们不见了,在那头牲畜奔跑的大地上,到处是撒豆成兵一样的我的学生及其校友,他们在庞大的操场上,挥舞着铁铲劳作追逐,挥舞着铁铲在黄昏来临的美景里集合,挥别了一堆堆的青草,在归途中唱歌。

刘三民
每当尽心尽力的课后,我总是停不住自己已经丧失了磨擦力的歌声。那旋律象一个孩子从这箱玩具玩到那堆沙丘,我从办公室唱到操场,从操场唱到教室的门口。而且,每当预备铃后,我还常常犯病一样念诵:刘三民领唱。
“让我们荡起双浆……”
歌声是自由的、夜色的,在自由的思绪和夜梦的光泽里,我看见绿树红墙为畔的湖面上,身着白衣蓝裙的她象我的学生们一样,如此这般甜美地歌唱。那歌声风吹十载而来,那歌声鸽飞载舞而去。
那时候,我的灵魂驾驭着目光,象一场温和的源源不断的春风,从孩子们叫芳叫洋的眉眼字林间穿行,柔顺、平静、清新。我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蜗行,在他们的童年岁月里轻轻地滑翔。我看到那父母亲的深情在他们的鼻眼、小手和稚嫩的脸庞闪烁着。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奇迹,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天使----一个通灵的奇妙的天使。那女孩的秀发上有妈妈手掌上的余味,那男孩的鞋子上滞留着爸爸的眼光。
我象圣人,看见光环在教室中闪烁,它让人顿悟佛国如来为何背映环华,西方天使为何裸体插翼。那是温柔的坚实的和平的酷烈的无以形容的光,象雪地上的气息在阳光下升腾一样升起。它使我相信,我们极易在小小的血灾中魂飞魄散,也可以在这宽容的光大之中普渡众生。我听见造物者在沉沉的黑暗中说----“光明”----“到来”。于是,有了光。
在那天上午的一辆中巴车上,一个妇人因为要抢一个座位,便庄严而凶猛地说到----“谁的头砍了,也难再发芽”。于是,一直记着这句话的我在教室里看到,坐在教室后边墙报下的刘三民已经长高了。
初恋
痴迷象发情的月光一样笼罩着我,我为痴迷而歌唱。我的眸光就是歌声,我的步履就是伴奏,那旋律是我和她相约的方向。
望着漫天那巨大无比的光明一层又一层地回归,夜的精灵飞舞而来的伟大时刻,我调笑道:
那第一次是唱歌的时候吗?
她说,是唱歌的时候吗?
我说,是站队的时候吗?
她说,是站队的时候吗?
----我说,是铲草的时候吗?
她眨着眼睛,然后象一束成熟的麦子一样垂下匀称的头。
皮肤在微风和草气里辉映着月光,还是月光辉映着微风和草气里的皮肤?手指象安睡了一样伏在皮肤的月光里月光的皮肤上。
寂静之中,感觉臀部坐得生疼。
月光好像有些害羞,我只好说,草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人是操场一棵草,人是离离原上草,我是一棵小小草,我是江河救命一稻草。
风声鹤唳皆兵草,千军万马饲料草,我是莺飞燕舞待春草。风吹牛羊现高草,漫漫长征红军草。
我站起来,看见自己用杂草遮盖着自己;看见一头受伤的野鹿,在机警地抬头,跳跃着狂奔,寻找着药草。
我终于听见猎人说到----开放鲜花的地方,长满青青的毒草。
然后那猎人开心而温柔地笑了。
然后那猎物和猎人哄哄大笑了。
于是,草地把我抱住,大地把我们抱住,我们把自己抱住。诗人说:如儿入怀;渔人说:如鱼归渊。
我看到银光的风中,青春时期的我和她,在秋季开学那校园的操场上,默默地铲除前面的杂草,一把又一把、一片又一片地向纵深发展。

父亲
那是一个不会唱歌的父亲。
我在不同的站台登车,四处搜寻刘三民的命运。我找到他的父亲,远远地望着,象一个儿子一样望着他的父亲。
父亲,你这样认真地望过你的儿子吗?在那些街头,你注视过你的儿子背着书包前往学校的背影么?你注视过你的儿子提着背包前去打工的背影么?你真的一次又一次责骂他臭揍他?你真的一次又一次为他不立不强而京腔越调一样的叹息?你是在他离家出走的一个又一个夜晚访问焦急,还是只会一次又一次京腔越调一样的叹息?
我又象一个老大妈一样追问着你。
这一年的第一个九月的第十个日子里,我坐在你们这个简陋的地摊上要来一碗面,远远地看着你:刘三民的父亲。我要来夹有芹菜丁的花生,要了两瓶啤酒;我要了一双木筷一双天目注视着你。我看到血光,我感到你忙碌的汗水在深色破衫的领口一星点点地渗透,后背象沁了浓血一样地泛着紫黑的光,象暗淡的星光里草地的夜空中邪恶地闪耀着紫色。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儿子跟着你在饭店劳作,哪怕是洗碗洗菜?
一大滴水珠从红蓝相间的凉棚顶跌下来,落进我的碗里,一瞬间便消失在花花油油的汤世界中。下雨了----而且,我还要说,这是一场好雨。
我认真地掐算着,是不是华北华中的大地上,有多少雨就有多少不会唱歌的父亲?
叶殇
刘三民的笑声是含糊不清的,在羞涩和虚伪之间稍微有些粘剂似的,在喉舌处流动,而且,尾声中还夹杂着一点儿的胆怯。但是,那时候我并不在意,听见他的笑声时我只是高声喊道,刘三民,放学后安排同学们排练,你过来一下。刘三民转过来身答应着走过来。
校园的走道上,我们商讨着放学后的排练。路旁的梧桐树上,有一片早黄的桐叶在初夏的季节落在刘三民的肩上。是哪个凶魂的骨灰随风飘进我们的校园,象害虫一样落在这片小小的桐叶上腐蚀它?这片早殇的黄叶是一场阴谋的谶言?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现在,我好象回味到有狞笑在枝叶间回荡微响。
树叶。我说着拂去刘三民肩头上的那片黄叶。快毕业了,你打算做些什么呢,你又不上高中!
刘三民说,还不知道呢老师,不知道我爸爸怎样打算。他眨着一双蒙古人的细小的眼睛看了我一下。
我还说了些什么呢?刘三民还说了些什么呢?刘三民低下了头,我低下了头。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象一枚黄叶一样落在地上,掩盖了一片尘埃。
那个炎热的季节来临的时候,我忘记还说了些什么,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