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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年夏天,鸡蛋的价格忽然涨了起来,一个鸡蛋可以换五只冰棍。我于是总盼着卖冰棍的能够经过我家门前,整个暑假,几乎没有午睡,在别人午睡的时候,我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榆树下,拿着本《东方文艺》细细地研
那年夏天,鸡蛋的价格忽然涨了起来,一个鸡蛋可以换五只冰棍。
我于是总盼着卖冰棍的能够经过我家门前,整个暑假,几乎没有午睡,在别人午睡的时候,我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榆树下,拿着本《东方文艺》细细地研究着,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书,这本书已经看过十几遍,看到连书的边角处写着什么都能够背下来了,到最后可不就是跟做研究似的。
当时家里有五口人,事实上如果把那位叫小张的帮工也算上的话,应该是六口人,可是一个鸡蛋只能换五个冰棍,结果是我妈经常不吃。
有一次我正坐在树下,等一只老母鸡生完蛋的咯咯声,就听到院门外有个最亲切最让人激动的声音唱道:“卖冰棍——雪糕喽!——”
声音算不上浑厚有力,甚至还含着些模糊不清的苍凉,但确实是我耳中最美的仙乐了。可惜的是那两天我妈卖了一次鸡蛋,结果家里就没有什么剩余的鸡蛋,而我妈的丈夫酒鬼,每天都有数鸡蛋的爱好,现在鸡蛋才积了不到二十个,他很容易能够发现鸡蛋少了一个,我不能去拿鸡蛋蒌里的鸡蛋去换冰棍。
可是那只老母鸡,还没有发出咯咯咯的叫声……
我等不及了,迅速地冲到草圈里,鸡生蛋的窝前,老母鸡受了惊吓,咯咯地叫着从窝里半飞起来,狼狈地冲出草圈。我看到那个圆圆的麦草窝里有只米黄色的鸡蛋,心情好得不得了,向母鸡飞走的方向大喊了声,谢谢你,老母鸡!
然后将那只蛋抓在手里,还热腾腾的,让我诧异的是,鸡蛋皮儿竟然是软的,薄薄的一层,一不小心的话,绝对有可能使蛋皮儿破裂。
不过没关系,软皮儿鸡蛋,仍然还是鸡蛋。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卖冰棍的老人手里,充满希望地问:“能换六个冰棍吗?我家六个人。”
老人看着手里的鸡蛋有点儿为难,马上又说:“这鸡蛋还是热的,软皮儿蛋?”
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等老母鸡叫,把老母鸡赶出了窝。
老人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如同当空的烈日,透着无尽的爽朗。他把那只软皮儿蛋抬起来,仰着头,然后一捏,蛋皮破了,蛋液就流进了老人的嘴里,喉咙咕嘟了下,将蛋液咽了下去,抹抹嘴,看到我不解的目光,笑着说,这软皮蛋倒也算难得,况且还热乎乎的,这样喝了能解暑,比冰棍强多了,行,今天给你六个冰棍。
我高兴得不得了,喜滋滋地把冰棍拿回了院子里,这才想起来,老妈是个暴脾气的,看到冰棍肯定能想到我偷了鸡蛋,打我一顿说不定。酒鬼更不必说了,肯定整个下午都会唠叨。想来想去,我悄悄地到了弟弟和哥哥的房子里,把午睡的他们叫醒,一人给了一只冰棍,又给帮工的小张给了一只,手中还有三只,我于是又给了弟弟一只。
那天我吃了两只冰棍,简直就是心满意足,顿时觉得生活太美好了。
家里关于鸡蛋的战争,似乎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可能是因为除了庄稼外,鸡蛋是唯一的外快,不管是平时的冰棍、盐巴还是水豆腐还是莫合烟,都指着这些鸡蛋去换呢。
酒鬼是个顶糊涂的人,他又好酒又好烟,鼻子还特别灵敏,用我妈的话说,他的鼻子如果和军队里的狗相比,绝对是比狗鼻子还灵。比如我们是住在村南头,可是村北头谁家正在烧肉,他就能顺着香味儿找到那家,然后坐在那里直瞪瞪的等开饭,如果主人家想着,我今天就是要捂紧锅盖,偏不让他吃这顿饭,那就错了,除非你能捂到第二天早上,酒鬼通常都能等到夜里十二点,摆明了非得吃上这口肉。
时间久了,大家除了骂他几声没出息外,也都不再躲着他了,躲无可躲,不如不躲,无非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于是酒鬼是村里吃好宴最多的人,有好宴当然就得有好酒,况且他这样巴巴地吃上门去,有些人就怀了恶意的心思,故意将他灌得醉熏熏的。
我妈是最讨厌酒鬼喝醉的,但是酒鬼呢,三天里倒有两天是醉的,于是两人天天爆发战争,邻居们于是天天围观战争,算是他们请酒鬼吃肉喝酒之后的福利。
酒鬼是我妈的第二任丈夫,不是我的亲爸。而我妈当然也不是酒鬼的第一个妻子,当初两人凑到一起过日子,只是因为相互需要,酒鬼需要我妈来管理这个拥有四个孩子的家庭,而从小就一条腿有残疾我妈需要酒鬼养家糊口。
结果是,两人都打错了主意,自从我妈到了这个家里,酒鬼的大女儿就没有沾过家,那时候她也有十五六岁了,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去打工了。而酒鬼呢,当然也负担不起养家糊口的责任,甚至连个鸡蛋都要把持在手中,平时如果烧了道鸡蛋韭菜,他必要问清楚,这道菜里到底放了几个鸡蛋?饭后就会去数鸡蛋,验证答案是不是真实的。
对于这一点,不但我妈深痛恶绝,连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包括我,还有那个帮工小张,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对酒鬼的做法很不同意。
后来我们发现酒鬼一个秘密,其实他是不识什么数的,一般来说当鸡蛋积到三十多个以上,他就完全数不过来了,那时候鸡蛋少上一个两个的,他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卖鸡蛋是个技术活儿,就算积上一二百个,他知道这鸡蛋该卖了,可是收买鸡蛋的人总是不上门,等收买鸡蛋的人上门,酒鬼又刚好不在,于是这卖鸡蛋的任务一般会落在我妈的身上。
卖了鸡蛋后,我妈象征性的给酒鬼分一部分钱,剩余的攒起来,给几个孩子买学习用具甚至是交学费什么的。
酒鬼的钱,通常情况下都买了莫合烟,只要是醒着的时候,他就要抽烟,用旧报纸或者是旧书籍来慢慢地卷烟,其实他卷烟的样子很有范儿,这大概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最有范儿的一件事了,烟纸在他手中很灵活地运动,烟沫不会在期间流出来,卷好后用舌尖湿润一下烟纸的边缘,确定烟卷不会散,才在烟卷的另一头,把没有莫合烟的烟头掐掉,然后放在嘴里,点燃烟卷的另一头,深深地吸一口,这时候,他的目光是带着满足和淡淡的忧郁的。
我妈的小名叫花花,和她熟识的人都叫她强花。顾名思议,强花的意思就是“强大的花”,当年有个电影叫“霸王花”,强花虽然比不上霸王花,但是在丈夫只会喝酒和吸莫合烟的情况下,她还是能够把这个家打理的兴兴隆隆,不得不说她的确是强大的。
她甚至一度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偶像。
强花刚刚嫁给酒鬼的时候,还是很想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的,当时家里的孩子最小的刚刚六岁,最大的十一岁,她必须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地里的农活压在酒鬼的身上。酒鬼初时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