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难如歌

读初中的时候，书小蛮听从爸爸的安排去县里读书，因为爸爸希望自己在学业上能有一些出息，虽然这所书小蛮借读的学校也不是重点，但不至于被镇上的中学拖得没有一点点希望。书小蛮在镇中的入校成绩是第一名，这让爸爸下定决心找人安排她进了县里的学校。
这所学校以走读的学生为主，所以没有学生宿舍楼，住读的学生只能在校外租房住。爸爸在县里有个侄儿，家离小蛮学校很近，就安排她住在他家。他刚刚有了儿子，请了个小保姆在家照看。不足70平米的房间，被隔成了三块，最里面是他们夫妇两的卧室，中间是简单的客厅，靠近门口的位置摆了张床，是为小保姆准备的，小蛮来了之后，就和小保姆挤在一起睡。
还好小蛮白天一整天都在学校里，中午也是遵照爸爸的嘱咐在集市上喝碗油茶吃个烧饼，最多再在学校食堂里吃个已凉透的包子，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回那个拥挤的地方，只是晚上睡一下。
爸爸给小蛮的生活费并不多，那是1995年，她每个周的生活费最多也只有20元，平均下来每天有4元。但不知怎的，小曼虽然感觉老是吃不饱，但还觉得自己有点奢侈。因为她经常会忍不住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或者耐不住诱惑吃根当时只卖2角钱的冰糕。那时的小蛮并不懂得理财，并且也从不考虑、不担心钱不够花。虽然每到周五，中午就吃不到东西，下午爸爸来接自己就放开肚皮如饿狼般大吃一顿，爸爸一问果然是没钱了。为此母亲数次心疼得流下眼泪，并抱怨爸爸不给小蛮多些钱。没人关心小蛮自己倒也不在意，只是看到母亲的样子突然间会揪起心酸。其实爸爸给的钱还是够花的，就是自己太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也不能怪小蛮，班上同学大多是县里的孩子，他们花钱大手大脚，每天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这种环境中要控制自己也不容易。与他们相比小蛮算是很朴素的学生了，长得瘦弱安静而清秀，四季不变地穿着学校发的宽大蓝色制服，扎简单的柔顺马尾。
因为是借读，一番折腾下，小蛮错过了开学入班、会面、排座位的过程，第一次去教室，小蛮甚至连班级所在的位置都找了好半天，一年2班。门半掩着，传出朗朗书声，小蛮明显已经迟到，推门进去，大家的读书声一下小了很多，无数目光都向她射过来，站在门口，小蛮紧张拘谨得不知如何是好，有几秒钟的时间，光线暗淡的教室后排站起了一个人影，向门口走来。
“你哪个班的？”他问。
“一年级2班。”小蛮怯声回答。他侧身向教室里看了看，提高声调向大家说了句什么，教室里顿时又响起了书声。
掩好门，他叫小蛮到一边。小蛮这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穿着浅色夹克衫，略微带点卷的头发，中等个头，五官很端正，表情里有种中庸的味道，眼睛单看起来很是好看有神。
“你是一年级2班的？我怎么不知道。”他问，
“我也不知道，是学校通知我过来的。”
“哦，你等一下。”他转身去了隔壁班，向里面招了招手，走出来一个细高个面皮白净的老师来。
“你看她是不是你说的要来借读的学生？”他问他。
那个高个老师说：“学校是说要安排个借读生来的，但具体没说在哪个班。”
他顿了顿，转向她：“你叫什么名字？学校是通知你来2班的吗？”
“是的。”小蛮回答。
“哦，那就在我的班吧。”他对那个高个老师说。
交涉完毕，他便带着小蛮进了教室，学生们一边心不在焉地读着书，一边偷偷窥视着跟在他身后的小蛮。
他领着小蛮走到后排，却尴尬地发现后排只剩有一张凳子，却没有桌子，想来他刚才就是坐在那张凳子上的。
他沉默着转身向教室门口走去，将小蛮一个人晾在一排排坐满学生的桌椅之间，小蛮尴尬地低下头站在那里，好让自己的目光不去接触那些揣着好奇和嘲弄的调皮眼神。
好大一会，他出现在门口，朝后排招了招手，一个男生出去了，他们搬进来两张桌子，教室里早就没有读书声了，大家像观西洋景一般地观看者这些无聊的动作，他向小蛮喊：“你去外面把凳子拿进来。”
小蛮如释重负地跨出教室，将门口的凳子搬了进来，摆好，放下沉沉的书包，坐下，如获大赦。教室里恢复了正常，依旧书声朗朗。
这个人的名字叫高远，是一年级2班的班主任。他有个8岁的儿子，长得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是卷卷的头发，黑色微带点红的皮肤，大大的好看的黑眼睛，显得非常可爱，这样一张脸放在他儿子身上自然显得比他要合适。
因为家不在县里，也不怎么合适早早就回去呆在哥哥拥挤的家里，于是她下午放学自己吃过饭后，就在教室里自习，或者在学校旗杆下边的台阶上坐下来读书。高远的儿子经常在那里玩，有时候他跑过来，用纯真的黑色大眼睛无辜地打量小蛮，可等小蛮叫他，他却一溜烟地跑走了。真是个害羞的孩子，比自己还害羞，小蛮想。他经常待不久就走了，可能是快到吃饭时间了。
有一次，他待得有点久，高远出现了，小蛮心里顿时慌张起来，她从小学起就不习惯在生活环境中遇到老师，她不知道要讲什么话才算得体。
他唤了儿子，才注意到小蛮在那里，便走近前来。
“书小蛮，你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家吃饭？”他以一个老师习惯性的生硬口气问。
“哦，老师……我，我已经吃过了，我家不在这里，我一会就回去。”小蛮语无伦次。
“哦？你家不在县里。哦对对对，你借读。”他顿了顿，“那你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一个哥哥家里。”
“来这里读书还习惯吧？”他貌似关切地问。
“还好。”小蛮嗫嚅着，不敢看又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他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早点回去就牵了儿子的手走了。
高远走后，小蛮使劲地自责：在老师面前怎么那么拘谨！都讲些什么啊！语无伦次的样子！后又开始抱怨：哼！看看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城里人真是人情冷漠！我书小蛮才不需要你的关照呢！虚情假意……
没想到，一会儿高远的儿子又出现了，小小的双手攥着一根玉米，怯怯的样子，磨磨蹭蹭害羞地挪到小蛮眼前，把玉米棒子往小蛮面前一推，小蛮愣了一下接住了。小男孩立马就要逃走的样子。小蛮轻松地笑了，一把抓住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扭捏着继续想要逃走，小蛮不放，他又安静地站住，好像完全被控制了，这下才清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