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坐在电脑前面发呆，网页打开又关闭，一直刷新动态，我知道她又在想他了。
小夜，你说他在干什么。
她突然说，没回头，就像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在上课吧。
哦。
她闷闷地说，继续刷新网页。
我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我太了解她了，或者说，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一点点想她。
她没有问，她知道我不会回答她。
因为我从来没有回答过。
我怕她难过。
但是她还是很难过。
有的时候我想，也许她比我看得明白，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未曾说出口。

她会用塔罗牌排出奇怪的牌阵，然后一脸虔诚的占卜。
这个结果不好呢。
她微微撅起嘴说道。
你真的相信这个东西准么。
小夜，你知道么，人家说，塔罗牌的主人给自己算是算不准的。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正位、逆位之分，有的时候……我自己摸牌会避开逆位的牌，虽然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正位牌都是好的。
哦。
其实，就算看清了事实就摆在眼前，太残忍的话，还是不愿意面对的吧。
她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一边把所有的塔罗牌都收进盒子里。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有预感，我总觉得她是有点通灵的女子。
她会做预知梦，所以那次做了噩梦才会那么害怕。
她说，她看到他在梦里，她一直哭一直哭，但是他不理她。只看着旁边那个深蓝衣裙的女子。
梦都是反的，没事。
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不会这样的。
她说着，一提到他，她眼里又有了一丝雀跃，仿佛把自己对于那个梦所有的担忧都放到了一边。

这个暑假，她总有点不安。
她跟我说他对她说的话，她说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为什么要那么相信是天命注定呢。
她说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爱她，愿意和她好好在一起，别的都可以一起克服。
我说她傻，我说这些都是借口。他要是真那么喜欢你，就算有一百个理由离开你，也会找到一百零一个理由留下来。
他是为我好呢，他只是想的有点多而已。我问过他，假如我终于不等他了，跟别人在一起了，他不觉得可惜么。他说要是我能找到更好的，他有什么可惜的。
她这样说着，我觉得她说话的速度比平常急。
又是这样，每次说到他不好，她都像一只戒备极强的猫一样盯着我。
他要有那么喜欢你，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呢。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说他现在什么都不能给我……
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这些话她说了太多遍。
你一定要他给你什么了么，你现在这个年纪，还能要什么。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些自认为很伟大把女主角让给别人的男主角。他要是真喜欢你，应该跟你一起奋斗，一起拼一个未来。而不是，把你推给别人。
她不说话了，我想，也许她说的话她自己都已经不相信了。

她大概是有预感的。
我看着她在那一天之前一天比一天不安。
那天晚上，她终于一下问了他五个问题。
我看到逐渐暗掉的手机屏上他的回复，他说要想想怎么说。
我再看身边她的表情，我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表情。我只是知道，她想是已经猜出了大半的结果。
小夜，我觉得身上特别冷，头很烫，我是不是发烧了。
睡觉之前，她这样跟我说，一脸担心的表情。
怎么可能，你白天还好好的，没事，是你太紧张了，睡一觉就好了。
嗯。
她没有再说，很乖的把手搭在枕边的玩偶身上睡着了。
那天半夜，她就发了高烧，水银柱一直飙到40度之后。
她起来去厕所，我等着她，她一直不回来。可是厕所的灯已经开过又关了。
我出去看她，就看见她坐在厕所门外，手靠着那面墙。
我轻声叫她，她没反应，我才知道她是晕过去了。
我正犹豫，她自己醒过来，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回屋了。
后来我问她，她说她只记得在晕过去之前，刚摁灭了灯，却站不住，眼前一片无底的黑，也没有意识再叫我。

第二天她去医院挂了一天水，昏睡了一天，走路的力量都没有。
离开家的时候，她又拿起桌上充电的手机，给他发短信，说去医院输液，不带手机了。
我不知道她发这样的短信有什么意义。
她说她怕他给他打电话发短信自己没有回复，他着急。
他现在还会着急么。
我心里这样想着，看她浑身没劲站都站不住的样子，终于还是没说。
她在医院躺着，挂的水换了一瓶又一瓶，她醒过来又继续睡，似乎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我看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想起了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一些。
我知道回家以后她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没有短信回复，没有未接电话。
我好像看到两种表情在她脸上同时出现。
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种是隐隐失落的样子。
你说去医院，他没有问你怎么了么。
可能是网络问题没收到吧。
她这么说。又给他发了短信。
他回了，问她为什么去医院。
你看，果然是网络问题嘛，他没收到我的短信啊，我说我去输液，他都不知道我去医院干什么了。肯定没收到嘛
她笑了，尽管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我把头别过去。不想再说什么。

她很早就躺下了，因为他说让她早点休息。
我感觉到她一直辗转反侧。
她说她睡不着，我不知道她是还惦记着昨天问的那些问题还是白天睡多了。
她想了想又把手机开开。
那一晚，我想她很久都忘不了。
她知道了答案。也许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还没有亲耳听到。
我听见电话里他们的对话，我知道他俩都不想要这个结局。

我知道他们曾经很幸福。
她的飞机晚点了七个小时，他就在机场等了她一个通宵。
她把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都照下来，做成相册送给他。
他每次打电话不管多晚都等她先挂电话。
她一边与他聊天一边绣那一对自己精心挑选的抱枕。
他还是爱她，她也还是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