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基
杨老五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舒服,村东的陈小毛把他的屋基给占了,这屋基是老五祖上留下来的,从来没人怀疑过,陈小毛敢这样妄为硬说是他自己的,背后还不是仗着他二叔是村里的支书。狗日的陈小毛,老子要到公社(人民公
杨老五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舒服,村东的陈小毛把他的屋基给占了,这屋基是老五祖上留下来的,从来没人怀疑过,陈小毛敢这样妄为硬说是他自己的,背后还不是仗着他二叔是村里的支书。狗日的陈小毛,老子要到公社(人民公社改为乡镇已很多年了,杨老五还是习惯地这样叫)告你,共产党的天下,我就不相信找不到说理的地方,杨老五瞪着血红的眼狠狠地骂着,他不甘心自己那块上好的屋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陈小毛占去。胡乱地洗了一把脸后,连水都没有倒,杨老五就说:“我到公社去一趟。”
“等孩子们回来再说吧?”老婆怯生生地说。
“等个屁,那三个兔崽子在陈小毛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指望他们?”想起自己在广东打工的三个儿子,杨老五气不打一处来,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胆小,疲塌塌的,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家里来了生人害羞得连头都不敢抬,还直往房里钻,简直连女人都不如,还想靠他们去公社办事,真是笑话。
“咱哪斗得过陈小毛和支书,听隔壁的李大嫂说,他们乡里县上都有人的。”老婆想劝住自己的丈夫。
“那就这样,白白的被狗日的欺负了?”杨老五吼着,看到老婆抹眼泪,他有点心疼,就说:“没有屋基可不好办,孩子们一回来,你也知道,我们这间破屋是连张床都塞不下的,到时孩子住哪里?”说完,他忧伤地盯着那斑驳的门板。
“那块屋基,我看就算了,争也是白争,看到你去乡上,我就害怕,不如让给他们算了,孩子们回来,我们再想办法,要不我们就把山脚的菜地划为屋基,你看可行不?”
“妈的,你跟那三个兔崽子是一路货色,你怕那狗日的,老子可不怕!”杨老五五又吼。
老婆看着丈夫血红的眼,想起这几天他整晚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就不说话了,躲到一边砍猪菜。
去乡里的路上,杨老五想起别人说过,如今办事都兴找熟人,于是从自家亲戚好友里,亲疏远近地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也找不到一个在外做事的,他心里焦急不得了,但就是没办法。杨老五对从陈小毛手里要回自己屋基的信心也消退了许多,但一想起昨天,陈小毛和他当支书的二叔拿着皮尺在屋基上东量量西测测那副狂样,又坚定了他去公社的信心。
山里的路不好走,加上杨老五一路想过不停,无形中也影响了他行走的速度,等到乡上的是后,已是中午12点了,这个时候太阳正毒,阳光照在乡政府镶有瓷砖的办公楼上,白花花的,有些刺眼。口干舌燥的杨老五心里有些紧张,在大门口转了三圈后,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乡政府的大院。
大院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正围着吃饭,酒香菜味一起飘来,直往鼻子里钻,杨老五咽了咽口水,饥饿使他的喉结不断地上下滑动,也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出来,躲躲闪闪间,他感到一双宽厚的大手拍住自己的肩膀:“老伯,你找人,还是有事啊?”
“啊,没……没……没事的……”杨老五被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自己背后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慌忙中吞吞吐吐地说。
“老伯,看你一副焦急的样子肯定有事,去里面吃了饭再说。”那人大声地说,很热情地把杨老五给拉了进去。
“王乡长,看,你的亲戚又来找你办事喽?”坐在上首头梳得一丝不乱的人笑着打趣。
“李县长,您别笑了,我哪有那么多亲戚啊,刚才在门口,看到这位老伯,挺着急的,以为他有什么事,就叫他进来了。”
“小罗,找个碗来给这位老伯盛饭。”王乡长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吩咐,然后笑了笑,亲切地把杨老五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杨老五这顿饭吃得很紧张,也很拘束,看他这副样子王乡长不住地说,没事没事的,老伯,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家算了!在乡长不住地给自己夹菜的过程中,杨老五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王乡长边笑边给杨老五递来餐巾纸和一杯牛奶,惹得李县长不住地点头。
看到县长、乡长这样热情和蔼,杨老五感到自己的事情应该有些眉目了,村支书的权力虽然很大,但他大得过县长和乡长么?私下里他不住地笑自己老婆,她还以为乡里县上都和村里一样黑,共产党的天下,乡里和县上可堂堂正正得很呐,回去非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不可,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又感动又紧张地吃着这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他对李县长和王乡长说了陈小毛伙同村支书强占自己屋基的事,未了还说他们乡里和县上都有人,没等他说完,“嘭”的一声王乡长已情不自禁地将手狠狠地劈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酒杯都要跳起来了。“决不能让这样的人无法无天,不管乡里有人替他说话,还是县上有人为他撑腰,都要按法律来处理,立即成立调查组……”王乡长的声音铿锵而有力。
“年富力强,小王有魄力啊……”泪眼模糊中,杨老五只记得李县长不住地说这句话。
王乡长把杨老五送到门口,紧紧握住杨老五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不住地说:“回去吧,老伯,您的事情我们会尽快处理的,请您相信政府,也请您相信我们!”
杨老五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乡政府大院,他觉得毒辣的阳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才不到一个月,王乡长就被提拔为副县长了,县委常务会议上,听说是李县长力荐了他。杨老五听说这个消息后,很欣慰,像王乡长那么好的官不提拔,还提拔谁?
屋基的事,有乡长的话,他也放心了,乡长,不,县长这么大的人物,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
三个月后。已升任副县长的王乡长锒铛入狱了,原因是他担任乡长期间,贪污受贿达100多万,杨老五实在想不通,对老百姓那么热情的官怎么也会贪污呢?可是这事已闹得人人皆知,当然也不会假。
这事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杨老五顾不上考虑自己屋基的事。
直到有一天,从老屋基那里传来丁丁当当的响声,杨老五才觉得剧烈的心痛,那锤子好像不是捶在石头上而是打在他的心尖里。杨老五懒得去看,看了也没用,他斜躺在那张烂床上,无精打采地看着那只在窗边不断织网的蜘蛛,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副县长在牢里出不来,全村的人都怕支书,还指望谁帮自己说句公道话呢?
狗日的陈小毛已开始在在杨老五的老屋基上造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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