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原本没有错
作者:玉圭时间:2024-11-18 00:56:45热度:0
导读:依稀记得那一年,天蓝如海,然而我和明远都无心欣赏,我们都在为梦里的那所大学而努力着。高二开始,我们的日子便仿如跋涉在密密丛林里,阳光隐去,白云隐去,让人透不过气。教室后面黑板上那一块离高考还有××日的
依稀记得那一年,天蓝如海,然而我和明远都无心欣赏,我们都在为梦里的那所大学而努力着。
高二开始,我们的日子便仿如跋涉在密密丛林里,阳光隐去,白云隐去,让人透不过气。教室后面黑板上那一块离高考还有××日的倒计时牌夜夜在梦中如山向我压来。
可是,我必须坚持,我告诉自己。
明远是班里的尖子生,而我只是中等偏上成绩。可是,我不想跟他分开,如果,我不能同样考上他的大学,是否意味着,我与他,从此别过。
七月流火时节,我和明远都挤上了那条逼仄的独木桥。恰在此时,明远却不幸患上了重感冒,头痛欲裂,昏昏沉沉。
美丽的金菊将放未放的季节,当我欣喜地看着北京一所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一抬头看见的是明远阴郁的脸——我们同时报考了这所大学,而他却落选了,只能上济南的一所军校。
从此,思念,如同一根颤颤的线,连在我们之间,一扯,连着心,就疼。
每天下午班长去传达室拿信是我最期待,最紧张的时刻,当班长将一摞信件拿回教室,叫到我的名字,我的心就开始狂舞,捏着那封厚厚的信,手激动得哆嗦,找到教室的一块角落,展信,将那熟稔的字迹一字字刻进我的脑海。
他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向我诉说着训练的艰苦和单调,诉说着学校制度的刻板和严格,诉说着思念的熬煎。你来看我吧,我想你,看见你,我一定会好些,明远说,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仿佛,我看见他曾经明亮如星的眸子而今已蒙一层灰翳,白皙的面庞已是黧黑消瘦。我对自己说,我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没有犹豫地,跳上去济南的火车,才知道,原来北京到济南这条路是那么漫长。绿皮车厢的陈旧火车,车厢里是挨挨挤挤的人,汗臭味、烟味,各种不明所以的奇怪味道直钻脑门。
有一次临近节日,我没买到座位票,一路站着,站得我脸色煞白晃晃欲倒,一位大叔同情我,把他的蛇皮袋包裹让给我坐,我道谢着坐下酸痛的身子,头伏在臂弯里,泪水无声落下。
生命里对于济南的印象,永远是灰蒙蒙的,因为囊中空瘪,我只好拣那种地下室小旅馆住。阴暗潮湿小旅馆的窗户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我看到各式各样的脚,各式各样的鞋子在我的头顶前方移过来,移过去。
我在小旅馆等啊等,我知道军校的纪律如铁,我知道明远出来一趟实在不容易,所以我不怪他,就那样沉默地等待着。
当那一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呯呯狂跳,我赶紧拢拢头发,飞速去开门,门刚一开,未待我看清楚明远的脸是黑了还是瘦了,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箍住,吻,如雨点飞落在我的颊上。
别后思念的苦还没有诉完,仅仅待了三个多小时,明远便匆匆赶回学校,留下我一个人在阴暗的小旅馆,黎明时分又踏上回北京的漫漫长途。
即便相聚时间短暂得与路途的艰辛不成比例,但只要听到明远说他想我,我还是着了魔似的隔一段时间跑一次,一个学期内,我去了八趟济南。
最后一趟,从济南回来,已是暮色苍茫。那天北京下着雪,极冷,我的头发上衣服上洒落一层白。
推开寝室门,我愕然——父亲坐在床沿上等我。桌上放着我的成绩单,满眼红叉,像被剥了壳的蜗牛,无处可躲。父亲看了看我,没有作声,却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透过我的耳膜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上。父亲一定是听老师说了。
想到贫寒的家境,看到父亲霜白的发,我的头沉重如石,低得不能再低。父亲从帆布包里掏出咸菜、辣酱,还有一瓶熏鱼,说,这是你妈起早炒的菜,怕食堂伙食不好,怕你瘦了。要没什么事,我走了。我送父亲去车站,父亲走在前面,看着父亲已然佝偻的腰身,那年为了给几个孩子凑学费,去轮窖场拖砖车,下坡的时候,一车砖滑下来砸在他身上。
我的泪肆意奔流。
明远再写信来,说想我了,让我去看他。我看完,将信默默叠起,夹进书页。我埋头功课,我要将落下的功课补上。就这样,我与心里的思念对峙着。任思念,一点一点将我撕碎。有时候,真想抬脚就走,可是想到父亲佝偻的身影,我的心便疚然如焚。
十多天后,传达室老伯来找,说有我电话。是明远气急败坏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我,急死我了,还以为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我去看你,你若是在乎我,为什么就不能来看我?我现在的成绩一落千丈了……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然后,狠着心,我挂断了电话。
又是十来天后,我刚吃过午饭在寝室洗衣服,室友小余急慌慌地跑过来,拖着我满是肥皂泡的手就跑,快快,快去火车站,明远在等你,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一时恍惚,边跑边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明远为了来看我,又绕不过军校纪律,就托一位家乡的同学拍了一封父病危速归的电报,就跳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没想到,他刚离开,他在北京军队任职的哥哥就打电话去学校询问他的近况,他的谎言一下子被戳穿了!
感觉蒙受欺骗的队长暴跳如雷,限他24小时返校,否则军法严惩。哥哥急忙跑到火车站堵住了刚下火车的明远,又替他买好返程的票要把他强行架上火车。他坚决不依,红着眼睛和哥哥坚持,一定要见我一面再走。哥哥没办法,最后勉强答应让他打个电话去学校,叫我火速去火车站见面。
可是,天啦,为什么北京的车这么堵啊,为什么北京的车这么多啊,我在路上被堵得五内俱焚,眼冒金星。望着车窗外的太阳一点点下沉,我的心也如秤砣直往下坠。
到了火车站附近还是堵,我实在耐不住了,扔下我这个月的生活费给司机,开了车门就狂奔起来。
到了火车站,晚了,晚了,那趟火车早已开走。我颓然瘫坐在火车站绿色的塑料椅上,就这样默坐着,再也不想动,四周的嘈杂,四周的凌乱都与我无关。
我不知道自己瘫坐了多久,忽然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心里一懔——是他!既而,又苦笑摇摇头,我又幻听了。
可是又一声,真切地,我听到了!我耸然站起——明远——就站在我前面不远处!
我使劲揉眼。明远已经来到我面前,轻轻叹一口气,在许多双眼睛之下,他猛然将我拥入怀里:我上了火车,可是见不到你,我一分一秒也过不下去,所以我在下站下来了,混进一辆回京的车,又回来了。我知道,你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