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陶罐

奔跑的陶罐

者个小说2025-02-10 21:33:17
冯二在做梦。梦里的冯二抱着一个土里土气的陶罐在奔跑,“飞毛腿”导弹一样“嗖嗖”地往前蹿。昏暗迷离的夜色,寂静悠深的巷子。身后到底是谁在追?为什么要追?似乎有些模糊。但冯二认定了,若是被那人追抓上,定不

冯二在做梦。梦里的冯二抱着一个土里土气的陶罐在奔跑,“飞毛腿”导弹一样“嗖嗖”地往前蹿。
昏暗迷离的夜色,寂静悠深的巷子。
身后到底是谁在追?为什么要追?似乎有些模糊。但冯二认定了,若是被那人追抓上,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无缘无故地跑,拼了命。心里惊慌得鼓颤,唯恐落入那人的“虎口”。
也不知怎的。连着几天夜里,冯二都在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动辄要与那陶罐扯上关系。今夜又是。
一声惊厉的“啊”,冯二在那人伸出手刚要抓住他的当,倏地从梦里“蹿”了出来。细密的汗珠,如蒙蒙雨,湿了一额。
同床睡着的,是冯二的妻子玉莲。就冲这一声不适时宜的“啊”,玉莲也难保再安稳地睡了。干脆坐了起来,蒙松着眼道:“你倒说说,你是怎么了?白天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夜里还要搅得别人睡不稳觉!”冯二也不作腔,掀起被角,溜下了床。他从床头的折屏衣架上扯了件青灰银绸缎衫,披上肩,遁出了房去。
今晚的夜色倒是撩人。月亮像是初生婴儿的脸,嫩白且圆润。周遭的树枝叶片,瑟缩地抖动着,发出银铃般的笑。仰首望天。俄顷,冯二顿觉思绪盈开。喜道,莫非是父亲冥中相指,陶罐就藏于府中。
一道冷萧的瘦影,朝北厢房佟贵佟管家的屋子,迅步走去。从月影下望去,此人正是冯二。且让我们在他走的这段途中,说说有关陶罐的事。
冯二的父亲冯毕祥在世时,时任荆州太守。他办案明廉清正,盛得百姓拥戴。祖上传下一鲲鹏图纹的釉瓷陶罐,罐内注有万青寺的清泉水,名曰“清明罐”。冯毕祥将清明罐放在上堂,每日必敬,以省德行。
由于冯毕祥刚正不阿的秉性,成了荆州一带恶霸歹徒的心患。
在冯二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冯毕祥遭歹人陷害,于荆州城门前被当众示斩。斩首之前,监斩官问他,是否还有甚么未了的心愿?冯毕祥将妻徐氏和两个儿子唤到身前,道:“我已是将死之人,没什么心愿与牵念的。惟有不平之憾:一生清正为官,却死于鹰隼谰言,不觉愤然。我在此立言,凡我冯家之人,不管以后出甚么事,永世不得为官参政,并将清明罐悬及房梁,以警后人。”言罢,刽子手刀起颅落地。
冯毕祥死后,徐氏在悲痛交加之际为冯举行了奠礼,并照冯的遗言缜行。可,刚悬挂在房梁的清明罐不出三天,便被盗贼偷窃。至今仍未能找出偷盗者和清明罐。
这时的冯二已走到佟贵的门前。正欲敲门,佟贵房里的青油灯却先亮了:“是二爷罢?”佟管家的这句话一出,倒先把冯二给怔住了。本想着深更半夜,不便打搅,毕竟月已中天了。却不曾想,佟管家自己起了醒。
“二爷怕是有甚么事罢?先进屋说,仔细着凉。”佟贵敝了门,躬欠着身道。冯二并不进去,拿丹青眼朝佟贵的屋里瞧了瞧,抄着手道:“罢了罢了。今晚的月亮染了玉色,在外说话倒是亮堂。”冯二领引着佟贵在凤凉亭的石凳上坐下,道:“就一件事我闹不明白。我十三岁那年,怎么我爹刚‘走’,清明罐就会被偷了呢?你跟着我爹经了那么多年事,难道对清明罐的失窃就没丁点儿想法?!”
“这,这……”佟贵连着说了两个“这”,额下挂着的堆山眉,上下抖个不停。顿了片刻,谨委着道:“说破了嘴,我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二爷。老爷遇害前,曾叮嘱过小的,清明罐仍冯家的至宝,不可落入歹人之手,便教小的趁夜埋在府院的桂树下,不得向任何人漏言。而那只被盗的“清明罐”,不过是仿制的赝品——给那些恶人施的‘障眼法’。”
“快,快!带我去,横竖我是不能等了。”冯二睁圆了眼,如解了束脖的幼鹿,狷急着道。
冯二和佟贵就在院子里的金叶桂树下,用铁锨挖掘着。待是挖了有丈余,门框大小的土壕,冯二抹着脸上的汗,道:“怎么还不见影,都快挖到地底下去了!”“应该快了,应该快了。”
立时,冯二的锨尖似乎顶到了什么,放轻了动作,喜道:“莫不是挖到了?!”将上面的轻土用手扒开,一只阴湿油亮的罐身便出现在冯二的眼前。捧着清明罐,冯二激奋着道:“可算是把它找着了!”他将清明罐的封塞拔掉,想把里面看个究竟。却不想,一股青烟泄了出来。冯二顿觉四肢有些麻酥,软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佟贵就收拾了行裹,回老家去了。在回去的路上,他忆起了冯老爷死前的话:“贪心不远须正清,鬼意弗长且善明。”
乌灰的天空,忽地从中间裂开一道响雷,震啸着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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