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事

过年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拜年。跟着“过年好，新年好”的声音，是握手，是作揖，是亲近地拍拍肩膀搂搂身。这是传统的拜年程式，是我在初一做过的一部分事情。遗憾的是，这种拜年形式渐趋式微，串门坐一下的越来越少。连我和老丁走在路上都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彼时整个路上就我们两个人。更多的人，溶入到流行无限的短信、QQ、微信等祝福拜年中了。即便是短信，在我来说还比较新鲜的传递消息的工具，似乎也有落伍的趋势。今年我发了大约有80个短信，收到的回信可能只有一半，许多人都在更新更方便（更省钱）的QQ和微信里表达了同样的祝愿。
只能感叹，再不学习，再不努力，再不追赶，今后怕连拜年这事儿都赶不上趟了。
我和老丁一起也只是走了几家同乡，几位师傅，到最后两家时我们的队伍里增加了一位。下午晚上，又到几个邻居家看看。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对门家小年前一天刚添了个小孙子，我祝福他们双喜临门。他说看到我年三十写下的对联，“添丁增寿”的话，我说我们跟着你沾光，当然得表达一下。下午去看师妹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父亲。早上听对门说老人敲过我家的门。老人去年刚刚老伴去世，这个年尤其孤单。他说不让儿女们回来，怕他们千里劳顿，怕他们赶在春运时候不好买车票，要他们各自团圆过好自己的年。早前师妹电话里说想回来的，爸爸不让，争执不下，还得听老人的。但我心里嘀咕，他们无论如何应当回来一下的，这是他们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留下老人单独享受过年的孤单，总不是回事儿。腊月26遇到前楼的老张，他说下午要赶回西安去，就是因为母亲过世不到一年，今年这个年必须陪着老爷子。这是孝子。谁家有谁家的情况，不知道师妹他们家什么情况，老人倔，孩子倔，碰到一起，内心都不是好滋味。
老人拉着我坐下，郑重其事给我说他的一个事情。说是有人介绍他找个老伴，给女儿儿子说了，都不同意，理由是他们妈妈死了还不到一年，妈妈生前没有享受过什么，他们不落忍。我一听就明白，儿女不同意的不单是对母亲的感情，还有现实中对父母留下那点儿财产的惦记。我说，我支持您找老伴，您现在一个人生活，需要有人陪着说话，有个头疼脑热了有人端茶倒水，这些是再孝顺的儿女也不能替代的。他们不同意，不就两个想法吗，一是你年龄大了，怕你活不了几年；二是你手里的那几个钱，别让外人占了便易。他们说妈妈生前省吃俭用没享受上，你不找伴儿她也享受不了啊，这只是他们自私的借口。我也帮您给他们做做工作，别反对了。您的生活是应当由您来作主的。老人说，我也想了，我跟（儿女）他们谁都不合适，所以我将来要自己生活。他们照料不了，还整天担心我，我找一个，就不要他们再那么操心了。我鼓励他：您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孩子们这样做，千条万条理由里，就没有考虑一个老人的实际生活感受，是不对的。
老人极力推辞我带去的水果和饮品，说自己喝不了吃不了，人到心意他收了。我说过年了，只表达一点崇敬之情，您不能不让我们表达自己的情感啊。最后，我从他培育的花盆中找一盆花，说我带着这个回去，算是您也看我了。这才把老人摁在椅子上。告别他出来，我心里不由自主地重复着父亲生前经常说的一句话：人只能话年轻不能活老啊！
又和爱人去看了她父辈的两位老邻居。一位老爷子不在家，家里人说他去放羊去了。老阿姨的门被我砸了好多下才有动静，她耳朵不好，正常敲门是敲不应的。她看我们去看望，非常高兴，拉着我们坐在沙发上让我们吃东西，问了家人问孩子，说了儿子说媳妇。她说她活得太老了，那个谁家的谁比她小的都死了。我说您还挺精神的，还能好好活，儿子也孝顺，生活有保障，就加油活着。有些话她听清了，有些话她听不清，但我感觉她的记忆真好，谁怎么样，什么时候出现过什么事情等，真不像是个86岁没有文化的老人。听得多了，她的山东土话也听得清晰，感觉听她的话最接地气的。
回来的路上去看望师姐。今年她脸上本来不多的皱纹更加舒展。儿子带着女朋友回来了，一对好儿女，谁看着都高兴。我说你今年最高兴的吧，她说是是，猛劲儿塞东西让我们吃。等走出家门，感到肚子里沉甸甸的了。
远方的亲人朋友，年前是一个个打电话拜年的。济南的杨大哥一听见就说欢迎有机会再来玩，典型的山东好汉情怀。秦皇岛的项兄也是嘘寒问暖，再次邀约去玩儿，说现在就忙着带孙子了。兰州的老乔问我，是不是在兰州岳父家，让我到了兰州就打电话。酒泉的赵兄说嫂子回北京了，他是自个儿过年，我邀请他来过年，他说以后吧，年后还忙着要上课呢。大哥，二哥，四哥都打通电话了，三哥的电话没通。大家都在电话里致意，表达新春问候。
我觉得这些才像是拜年，QQ或微信，有点像玩儿似的。当然，“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只要心里惦念，拜年或者不拜年，都不会忘怀。
就像想起父母，姨娘，姑姑，以及更多离开这个世界曾经特别爱着我的亲人们，每到节日，我最想他们，虽然不能一一拜祭，但我敬爱怀想他们的心天地可鉴。我知道我有今天的美好，无不拜他们所赐，所佑。
拜年的事情，会随着时代变迁变化发展的。但我怀念的，还是老家曾经的社火、高桡、大戏，是生活并不富裕时代人们精神的纯粹，是人们之间关系像蓝天一样的明净，人与人、亲戚之间来来往往什么也不多想的简单自在。

2014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