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上枝梢

你是转校生，大家都知道你叫常诺。皓白的T恤衬的你皮肤很好，一头亮黑的碎发在朝阳下流泻阴影，阳光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极了童话里的一个词，就是王子。那年，我们念高一。

我叫陌小小，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就坐在你后面的座位。你转过头来问我哪里有篮球，我就带你去了学校的体育工具室取，你笑着边往篮球场跑边说，陌小小，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清楚的记得，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也清楚的记得，你第一次唤着我名字跑远的样子。很多年以后，那一幕还是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顾樱是班上的班长，就坐在我后面的座位。记得那天下午，顾樱用笔戳我的背，我转过头去。她问，欸，陌小小，你的头发是不是用过定发液啊？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嗯字，算是回答了。我转了回来，继续写字，她又用笔戳我的背，这次比上次戳的狠点儿。我又转过头去，她说，你什么态度啊？我就没好气的说了句，那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呢？她瞪瞪眼吼到，你说就说，吼我干嘛？我无奈的说了句，我没吼。然后就转过去不再理会她。顾樱平时总是仗着功课好老师喜欢就蛮横不讲理，只有老师看不见。不管她在后面怎么吼怎么戳，我都不理会，她生气的用脚踢我的凳子。我把凳子往前移了移，还是不理她，她说了句，你给我让位子啊？然后就把她的桌子推上来贴着我的背，我又移，她再推，直到我再也移不了了。你转过头来刚好看到我挺直了背被夹在两个桌子的中间，你笑着问我，陌小小，你减肥啊？我只是埋头写字，没有理会你。你又笑着对顾樱说，顾樱，你养猪啊？顾樱也笑着跟你说，对啊，我不就是养了你这头可爱的小猪么？你依然是笑着嘴，继续说，我还以为你养猪呢，需要那么宽的地儿。顾樱一听这话就没了笑，生气的把桌子扯了回去。你也收起了笑跟我说，这下不用挤了，你还不退回去。我依旧低头写字，我写的，就是你说的。我画板报的那天下午，已经很晚了，同学都走光了，我还在为最后一点努力我听见你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陌小小，你怎么还没走啊？我转过身看了你一眼说，我在画板报啊，明天要检查，你怎么也还没回去啊？我看见你额前的头发湿湿的，就猜想你一直打篮球打到现在。你坐到离我比较近的一张桌子上看着我说，你管我啊，又不是我什么人。我脸上一阵红，心里一阵跳，连拿粉笔的手也抖了一下，我猜想，你应该没看见我这么狼狈的一瞬间吧。你绕到我的身后看着我就快完成的板报说，画的不错嘛，陌小小。我小小的开心了一下，说，那当然。你笑了笑，我发现，原来你那么爱笑，而且能笑的那么好看。你从我手上拿过粉笔，帮我把没画完的地方画好，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画的这样好，或许更好。

时间辗碾出深浅的折痕，透着一抹一抹的孤寂宣读着，流逝的美好，终无归期。那样一个青葱年华，我们躲过枯燥的午后，在树荫下画画，描摹着彼此的轮廓，可是，我渐渐的就把那些画在纸上的线条阴影刻进了心里。我的橡皮擦伸不进去，我擦不掉了，那些描摹你轮廓的线，我擦不掉了。

升高二那个夏天，我没有再见到你，你不留任何痕迹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也从不敢打听，你像一个梦境穿过我的生命。每每想到这里，就很后悔那一次，我如果把你的话听完，或许，我会知道你去了哪里。
那是学校校庆的晚会，我们编排了一个节目，我和你是男女搭档。我们表演完之后，和他们一起照了照片，当时你还兴奋的拉着我又一起拍了一张两人的照片。至今，那两张照片还留在我的抽屉里。大家都很舍不得排练节目的日子，于是就围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聊天。一直到嘭的一声响，打断了我们大家的谈话。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半边的黑夜，斑斓的色彩四散开来，绽放出一抹耀眼的灿烂。这时，周围的人都尖叫着欢呼着朝烟火点燃的地方跑去，想更接近这份耀眼的瞬间。后来就走的只剩下我和你了，我看见你眼底倒影出烟火一瞬的繁华，你淡淡的开口说，你知道我的事吗？我疑惑的问，什么事啊？不知道。你顿了顿说，其实我念初中的时候是个坏透了的人，吸烟、喝酒、打架、逃课、泡网吧。从来没有认真学过一堂课，上课就睡觉，还经常去拘留所。有一次，说到这里，你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因为打架又进了拘留所，我妈在来保释我的路上……出了车祸。你的声音明显的小了下去，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忽然忆起你那张明媚的笑脸，原来还藏了这么多的痛，一种撕裂的疼痛感让我忘了怎么去安慰你。这时，我的两个朋友倩和华跑过来，陌小小，终于找到你了，该你请吃东西了。我忙说，我现在不去，改到下次好不好。她们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就走，硬生生的把你那句，后来……给逼了回去。我回头看你，只看到你在一片漆黑里孤独的剪影，看不清你的表情，我猜，你心里一定很难过。比当时我心里像在滴血一样狠狠的抽痛还要痛很多。

之后就是漫长的暑假，我错过了你满怀忧郁的眼神，我多想抱抱你，让你单薄的肩有处温暖可以靠。我不想再心疼的看着你忍着忧伤摆出阳光的样子，我也不想你隐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会心疼的滴出血来，可是，我一个转身，一不小心的就错过了你就丢了你。我曾经就泡在满城的悲伤里，期待你会回来，可是，再也没有音讯，没有，什么都没有。
岁月敲打出怜惜的模样，架着风，以嘲弄的姿态经过的眼前。我仿佛看见你坐在我前面的背影，被窗外射进来的夕阳把影子拉的好长好长，然后听见你转过头来笑着说，陌小小，傻啦，我不是一直在这吗？眼泪悄悄的滑落，朦脓了你的笑脸，你的一切。我恍恍惚惚的望着前排，空洞洞的教室，变成了黑白色。

喝一口杯里的温水，扬了扬脖子，从回忆里拉回了思绪。在键盘上敲打出故事的结尾，算是对你的一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