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

李沙醒来的时候，首先听到一段鼾声，那鼾声如同小市民生活状态那样，悠长而沉闷。不用看就知道是牛石发出的。李沙向右翻个身拿手机看时间，已然九点半了。这一翻身牵扯出脑袋因酒疼痛的余威。
不用去上班，李沙想，反正吕经理今天不会来公司，即使他来了我也不用到办公室去，毕竟昨晚是和他喝的酒。就像奸商贿赂官了员然后大摇大摆地违规犯纪一样。
昨天下午还是两点半左右的样子，吕经理边埋头电脑前斗地主边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学习学习，嗯？！”。领导的声音即使小得象蚊子，也总有人能马上捕捉到讯号并迅速做出反应，不然就会被蚊子无声无息地叮上一口。所谓的“学习”当然是搓麻将。有些上不了席面的东西换个说法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譬如知名导演可以在公众场合对待定女一号说“我还需要对你进行深入了解”。麻将在X市很风行，即使在街头看见三个乞丐围坐“学习”也不奇怪。“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最近国学很热，国民深刻理解了这句国学经典，把麻将这一国粹发扬得淋漓尽致，一时像十六大会议内容一样“全民皆学”。
牛石就属于那种身怀“飞指捉蝇”绝技的人，蚊子声音在三尺之外就做拍打的准备。他响应道：“熊哥、伟哥，走，咱们去操练几把”。熊哥姓熊，伟哥姓杨，是公司老员工，也是办公室“学习楷模”，而牛石和李沙及另外一同事雷仁同进公司不久，为了融入这个组织，他也积极进行了学习。就像在大学里要想成为党员必须先要加入“邓小平理论学习班一样”。李沙的政治面貌至今是团员，入党很不积极。
“我们可不敢和你去，你操练‘＊＊＊＊＊’别来找我们，我们怕被你‘杀’了，哈哈”熊哥笑着说。熊哥四十多岁，稍微卷曲的短发，方正的脸庞，还有一双名副其实的桃花眼。是公司出了名的“色狼”，见了美女就会斩钉截铁地说“杀！”，见了一般姿色的则慢个半拍说“嗯，这个可以‘杀’”。他电脑270G的硬盘里全装着他“泛黄的回忆”。有谁荷尔蒙分泌过量怀念起小泽玛利亚武藤兰及这些前辈为之奋斗的伟大事业的后起之秀了，都会来找熊哥资源共享。
熊哥的话自然又引起全办公室的哄堂大笑。经典智慧的幽默已像夏天女人穿的衣服越来越少，荤段子却像目前未就业的大学生随处可见。公司年会或新年宴会上总经理一般都会冒出几个段子出来。而这往往能达到笑果！2011年春晚小品《同桌的你》那“此处省略的几百字”的台词也不是素的。
“那咱们现在就填张出门证出去嘛！”伟哥说着便拿起出门证填写起来。出门证要填写出公司理由并由部门经理签字。像这种部门经理也要出去玩的时候，理由随便填写个什么如“出公司办事”“拿快递”等等，经理只要找准他签字的位置画上他的名字即可。这出门证就像此前中国足球比赛规则，足协、裁判、俱乐部老板和球员已商定好了比赛的结果，规则只是拿出来给观众看的。
李沙昨晚生日，开了个party，今天疲惫，且不情愿和这些人出去玩乐。就说：“我又不玩儿麻将，我不出去了，你们去尽兴吧”。
李沙边说边盯着吕经理的脑袋，生怕违背了他的意愿。果然那脑袋抬了起来，展示给李沙一张铁青的长驴脸。灰色的长脸是吕经理显著的形象特征，背地里办公室的人都叫他“驴经理”。当这头灰色的驴脸不高兴的时候会变得铁青。
这张铁青的脸瞄了下李沙就低下去了，李沙听到驴头面对着的电脑里传来斗地主那欢快的音乐声。办公室的人都随着驴目光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沙，牛石躲在镜片后面那双精明得闪亮的眼睛对李沙眨巴，好像贾雨村断葫芦案时旁边那门子对他使的眼色。李沙抬头看到牛石因为肾不好而稀疏的头发，愈发觉得他像个大学教授。熊哥曾精辟地把“教授”解释为“叫兽”。
“去嘛，不打大家也一起去吃个饭！”熊哥打圆场。熊哥是办公室年纪最大的，既能很好地与经理周旋又能照顾其他员工。
李沙正犹豫作何回答，短信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了，李沙忙借机暂时回避问题。打开看是牛石的：“你没看出来吗？驴很想去玩麻将！还有你昨天过生日也没请他，他有点不高兴！”。

今天上午驴经理听说李沙昨天生日，问“你没邀这些同事们去庆祝一下？”。李沙想说没有的，但没和几个朋友统一口供说没有，便说“有几个一起玩儿了会儿”。驴便问“哪几个人？”，李沙心里讨厌驴经理像狗仔窥视明星隐私似的，但还是把哪几个人说了，补充了一句“我原本没计划过生日的，遇到了他们几个，就小聚了一下”。
“都已经过了，还说啥说？！”驴经理的神情确像要尥蹶子的驴了，“你这是脱离党组织！”。玩笑儿的口吻像棉花，里面的针却显示着寒光。
“呵呵，你这样不行啊，必须要向党组织靠拢！”熊哥笑着重复驴头经理的话，仿佛往一杯茶里反复加水，有意把严肃的话冲淡。
“今晚李沙再补请嘛！”牛石说！或者是提醒李沙。
“是啊，我这行为确实脱离了党组织，请大家批评指正，坚决向党组织靠拢!呵呵”。李沙又往茶里添了水！
驴头经理没什么表示，熊哥找了个话题扯开这谈话。

李沙看着牛石的短信，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堆笑说：“好啊，正好昨天过生日没请大家捧场，脱离了党组织，现借机请大家批评指正，向党组织靠拢!呵呵”。大家笑一阵，然后填写出门证出去。
在车上的时候驴头经理说“我们是不是该给人家李沙买个蛋糕？”又像是自言自语，没人响应。就像人大代表们还没完全领会中央文件精神时不敢乱发评论。“算了，还是不买了”，驴头自己回答了自己的话，就像反刍一样，把自己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再自己咀嚼一遍。
熊哥对李沙一撇嘴，意思是明白驴头经理的意思。李沙也明白：你李沙不请我我不稀罕，我也不给你面子来讨好我，让你觉得欠我个人情。因为上次牛石也惹驴头经理生气后牛石要请客道歉，驴头没答应，熊哥给他们分析了驴头的这种心理。
李沙望着窗外，对着车窗里自己淡淡的影子笑一下，没吭声。

到酒楼后才下午3点多，距吃饭时间尚早。先打麻将。除了李沙和雷仁外其他几个人轮流上场。本来牛石不打算参与的，但驴经理、熊哥、伟哥怂恿他上场。毕竟牛石是新手，输钱的几率很大，同样他们赢牛石钱的机会就多。有网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