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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对着菱镜,我端详着自己仍然饱满的前额,心思却飘到了城外。此刻,牧斋正在朝堂,也许在布置城防吧?听得出来,他对金陵的城守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当初福王在金陵建都,并没有作好长治久安的打算,城防怕是挡不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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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菱镜,我端详着自己仍然饱满的前额,心思却飘到了城外。此刻,牧斋正在朝堂,也许在布置城防吧?听得出来,他对金陵的城守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当初福王在金陵建都,并没有作好长治久安的打算,城防怕是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清军。
闭上眼睛,想着史可法兵败扬州城,那十日屠城的惨酷虽是道听途说,仍令我的心一下子愀紧了。偏首看到墙上斜挂的剑,双眼又绽放了些许光彩。当年梁红玉随着韩世忠冲锋陷阵,名留青史。她与我一样的出身,虽然我不谙兵法,至少也能与清军拼个你死我活吧。
我轻轻拭着宝剑,想象着也许不久以后,它就将饱饮满人的鲜血,不由热血沸腾起来。牧斋是个文官,我无法随他上阵杀敌。但若是清军破城,至少我也有三尺青锋可以斩得几颗头颅吧?
“夫人,夫人!”
我把剑搁在几上,快步走到了外间。管家钱观脸色仓惶,低着头跪在花厅。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的心一沉:“这么快,金陵就守不住了吗?”南明迎来的福王,除了醉生梦死,花过几分心思在城墙上?
“夫人!”钱观神色惨然,我反倒定下了心,在正座缓缓坐了下来:“是否清兵已经攻入了金陵城?”既然早已知道这个结局,内心深处仍是一片冰凉。
“赵之龙降清了!”
应在意料之中,他一向主和不主战的。我站了起来,可是钱观接下来的话却把我震得七荤八素,几乎站立不住。
“我家老爷,他……也降了清。”
什……么?花厅怎么突然暗了下来,我只觉得星星一颗颗在我眼前乱冒,手足也瞬时冰凉了起来,仿佛坠入了冰窟。
不可能!牧斋是东林魁首,久负文名,怎么可能……
“老爷降清了!”窗外的嘈杂声震了我的耳膜,声音被放得无限大。眼前一黑,我的手滑过扶手,便人事不知。

2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印入眼帘的是牧斋疲惫却关切的脸。我略闭了闭眼,牧斋,他是江左大儒,怎会降清?一定是下人们听错了。
“牧斋!”我急切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身子一软。并没有摔到床上,是牧斋扶住了我:“如是,好好休息,别为局势操心了。”
“牧斋,你……”我想直言相询,却又怕这样的问话寒了牧斋的心。他这些日子天天一早就上朝,回来非是忧心国事,便是筹划这筹划那的。而且,我深怕牧斋犯了糊涂,真的……不,不会的!
“如是,你好好休养,有什么想吃的,尽叫下人做去。”牧斋软弱地回答我,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故意回避着什么,我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钱观说的竟是真的么?
我扯住他的袖子,急切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神是游离的。“牧斋,清兵已是进了金陵城,你、你没有降清罢?”
“如是。”他的声音沙哑了。
“不!”我凄厉地叫了起来。天塌下来也没有这样严重,怎么可能?自适牧斋后,心心念念挂怀的,不是大明的局势吗?迎福王进金陵的时候,他与史可法商量了不知多少回,怀有多少大志啊。可是,怎么……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扳开了牧斋的手,右手手指发着颤,一直指到他的脸上。“钱谦益,你枉读诗书,枉作明臣。清兵自入关后,杀我百姓,屠我兄弟,奸我姐妹,犯下的滔天罪行不胜枚举。你枉为东林领袖,却对外族俯首称臣。你丢了我大明的脸,你是千古的罪人啊!”
牧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半句也没有辩白。
我的泪肆意狂落,冲下了床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跑。寒风凛冽,可是却没有我的心寒。胸腔里忽地有一团怒火熊熊地烧了起来,再也想不到牧斋会如此糊涂。
“如是,你穿得太单薄了,你要去哪里?”
我对牧斋既惊且急的声音充耳不闻,一路拉着他疾奔向秦淮河。
河水滔滔,仍如往昔。在这里,我与姐妹们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秦淮,见证了我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姐妹们如花的年龄,性比天高的志向和比纸还薄的命运。在它繁华的背后,曾经盛装了我们多少的眼泪。而这些眼泪,却只在无人时才流。
风吹乱了我的长发,耳边传来牧斋轻轻的呼唤:“如是!”
“钱谦益,君辱臣死,你是亡国之臣,不思为国尽忠,反降了仇人,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下去啊,下去啊,我陪着你以死谢天下,才算保全了你的名节!”在风中,我狂呼着,拖着他跨进了冰冷的河水。
“如是,别这样,水太冷,你的身子受不了!”
“哈哈!”我仰天大笑,泪却如泉般涌出。“身子?大明亡了,丈夫降了清,我还要这副臭皮囊作什么?”
“如是如是!”牧斋的声音听起来又恨又悔,我仍执意往河中心涉去。渐渐地听到牧斋的声音越飘越远,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洗去我的屈辱吧,我想。

3
“如是!”当我再度醒来时,看见牧斋焦急且关切的脸。他的眼角已经有了为数不少的皱纹,看来这些天必也经过内心煎熬的。只是他半生的好名声,就此毁于一旦!我又气又痛,泪汩汩而下。
“如是,你骂我责我都行,别再这样吓我好吗?”牧斋握住我的手恳求。
我闭着眼睛,不再看他,手轻轻地抽了抽,却发现他握得更紧。偏过头去,闭上了眼,不再搭理他。这个与我共枕同床的男子,折节降了满人,我的喉咙哽咽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如是,别这样!”牧斋的声音因苦涩而显得更加苍老。
我固执地闭着眼,硬下心肠不理他的恳求。我幻想过千百遍城破的那一天,他做韩世忠,而我就当那梁红玉,夫妻双双把城守。纵然城破身死亦无遗憾。可是,这个我倾慕的男子,空有一腔好才学,却如此贪生怕死!是我,是我柳如是,看错了他!
我深深地失望了。
有那么多的文人学子,固然对大明失望,解甲归田,也不曾想过要降了敌人。为什么牧斋读遍了圣贤书,却跟在赵之龙身后降了清呢?
我咬了咬唇,泪又滑落到了枕边。
“如是,吃晚餐吧!”牧斋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我冷冷地看着他的脸,却没有接他的话。
“如是,我千不对万不对,你也不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好在大夫来得及时,否则怕是落上风寒了。”
“风寒?除了热血的人,象你我得了风寒,那也是活该。”我心灰意懒。
“如是,你为我考虑,我们钱氏族人众多,我若不降……”
“不必为你的投降找借口,我的房间不欢迎满人的走狗。”我眼都未抬,便生硬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