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漩涡

一
婚姻是条长满刺的毛毛虫，在两个人身上不断的磨蹭。要么毛毛虫褪光了皮，要么你浑身过了敏。
小鸥和大鹏相恋已经两年了。小鸥来自温暖如春的南方，大鹏来自无限辽阔的北方。
娇小玲珑的小鸥是家里的独生女，因为年轻漂亮英文又很棒，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上海的一家外贸公司工作。而高大帅气的大鹏是家里的老小，辞掉原来的单位后，来到上海打工。最终选择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了平面设计。
天南地北的两个年轻人，虽然个性不同，但是爱好却很一致，都喜欢K歌，喜欢旅游，喜欢花钱，喜欢穿名牌。在一次网友见面会上，两个人合作演唱了一首男女对唱情歌。从此，奇妙的缘分就把原本不相识的人连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他俩就会像歌里唱的那样：“也许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这天，两个人相约一起去租房。天有些阴，但是预报的没有雨。上海的天气就是这样，可以连着半个月都看不到太阳，如同弄堂里巷打着麻将却手气不好的少妇的心情，摸来摸去都是一张白板。
小鸥穿着棕灰色过膝的连帽长衫，袖子上短了一大截，露出里面暗灰色条纹绒线衣。这是最近几年流行的外短里长的穿法，如同是被剥掉了一块树皮的橡树，那半截子的老树局促的包不严又不得不袒露着。衣服上面衬托着一张小巧的脸，五官远说不上很精致，但是凑在一起就惹得人多了几分怜爱。象是广东人顶爱喝的功夫茶，家家必备的那一套小模小样的茶具，闲来把玩着倒也有趣，解渴可远远不够。
他们连续走了好几家，看后都不是很满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鸥噘着嘴站在路边，一只手捶着发酸的腿，一脸的不高兴。
“你是不是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大鹏体贴地问道。这是一个有着四方脸庞的年轻人，轮廓谈不上有棱角到是有些虚浮的边际，略显粗糙的脸颊上还发着几个痘痘，如果不是身材上占了点优势，那跟帅字是绝对无缘了。
“不用了，还是赶快看下一家吧，要不又要拖到明天了。我实在住够了合租房，我那个舍友脾气古怪，在一个屋檐下很难相处。”
小鸥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烦躁。在上海什么都好，就是住得太憋屈。在家乡同样的价钱什么大房子都能找得到，可是这里寸土寸金，为了点生存空间还要发生争执。
“你也是，忍忍就好了吗，一点小事闹那么僵，以后咱们俩住一起，你可别发脾气把我也赶出去了。”大鹏打趣道。
“你要是敢惹我。我就把你关在门外。让你在欺负我。”小鸥翻了个白眼，从小娇生惯养也练就了一副伶牙俐齿。
“那好啊，那我就在外边找个小姐开房去。”
“你说什么！你敢！”小鸥一瞪眼，作势要打他，大鹏笑嘻嘻地躲闪着。
小鸥猛一抬头看到前方，忽然停下来，“哎大鹏，你看看是不是前面那栋楼呀，好像是吧。”小鸥左右看看楼牌号，比较手机里记得地址，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
大鹏转过头顺着小鸥的视线望去，街道两边都是新建的住宅小区，英伦风格的尖尖屋顶和宽大明亮的玻璃窗，倒像是西洋建筑画里整体搬砌到这里似的。可惜在这些赏心悦目的楼宇之间，竟夹杂着一座只有五层多高的破旧暗淡的老民房，如同是萎缩可笑的小矮人，极不谐调地站在眩目华贵的宫廷宴会厅里。那新旧高矮的强烈对比，令小鸥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大鹏也有点失望，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家了，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两个人顺着狭窄的楼梯摸索着爬到了五楼，楼道墙壁上因为长年的潮湿墙皮都剥落了，还生着暗绿色霉斑，小鸥只顾上楼根本就不愿意往两边看。房东出门迎接他们，“这边房子是很不错的，就是房子老了点，过道的电灯坏了，你们小心点，看着脚下。”小鸥捂着鼻子，示意大鹏过道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房东打开房门，仿佛是从黑暗的地道爬着爬着豁然走出了洞口，平素的光亮因为有漆黑的楼道做对比所以都有些刺眼了。房间虽然不算大，也就50多平米，但是房子装修得倒透着一丝温馨，这是跑了一天看下来布局最紧凑整理最干净的一家了。房东介绍着，家用电器一应俱全，住得是满舒服的，尤其是适合情侣和小两口居住。
卧室和阳台连通着，所以屋里透光效果还不错。不象上海很多的老房子，似乎是在梅雨天泡得太久了，总是灰灰暗暗的，装了十个电灯泡也映衬不出光亮来。黄褐色的大衣橱占满了足足一面墙，空间足够大可以不必再为衣物无处藏身而烦心了。小鸥看到衣橱间还镶着一面落地大镜子，不由在镜子前照了照。下意识地瞅瞅镜子里小巧的影像，心里寻思着，自己住得小屋就是缺面镜子，每次出门都不知道穿得衣服好不好看。
大鹏则在一旁摆弄着电视机，音响效果还不错，如果再买个影碟机放在家里平时看看电影练练K歌倒是挺不错的享受。大鹏盘算着房价，怎么跟房东再侃侃，“房东，房价还能不能再便宜点吗？”
“不行不行，这已经是最便宜了，你去问问看，这么便宜的房价怎么能租到这样的房子。”房东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眼神正从黑框眼镜的上沿飘出来，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看他们是否是诚心要租房。
小鸥慢慢的踱到阳台，用手无意识地掀开咔叽色小碎花图案的布帘。从掩映着的被灰尘模糊的窗户向外望去，除了看到刚刚经过的小路外，就是矗立在眼前的对面小区的高楼，那排列整齐的尖尖屋顶正好挡住视野。两个楼相隔的距离很近，站在阳台上都可以清晰看到对面房间里女主人，她系着花色的围裙正拿着锅铲在厨房里忙乎着，房间里那昏黄温暖的灯光让小鸥突然有了想家的感觉。小鸥鼻子尖有些酸，想起这个时间妈妈也一定在家里准备着晚饭呢。
她转过身，躲开那熟悉的感觉，漂泊在外的人习惯让部分神经变得麻木。小鸥踱到浴室，这是女孩们最关心的地方。没有厨房还可以凑合着住，可是要是不能洗澡那简直就没法活了。
小小的空间收拾得挺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香味。洁白的浴缸用透明的玻璃门隔开，墙壁上不锈钢的架子上搭着两块松软的浴巾。小鸥的眼前似乎升腾起一片温热朦胧的水气，在白雾笼罩间晶莹的她唱着歌拢着垂背的黑色丝缎般的长发，那细微的水流滑过温润如玉的皮肤，打着旋儿从下水道流出去了。
跟自己住的合租房相比，这里的条件算好得多了。一想到那发黄斑驳的瓷砖和附着着陈年水垢的浴池，她就直倒胃口，她怎么会有那么大